“老夫人,您是陈大人的母亲,我不收您银子。”
“您若有顾虑可让刘掌柜陪您同去,到时候我再将刘掌柜送回来。”
张氏神色恍惚,客商又劝了几句,她恍若未闻。上岸时还险些摔进江中,幸好刘小二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老夫人,您怎么了?”
张氏嘴唇青紫,面色苍白,那模样实在难看。
“您这脸色实在不好看,我先带您回客栈,再去请个大夫过来,为您诊脉。”
“刘掌柜,不必麻烦。”张氏急忙拦住他,强装镇定,硬挤出一抹笑:“我在您这客栈里多住了一个月,回去之后我结清房钱,出去租个院子住。”
刘小二只当张氏是因儿子迟迟不来接她气恼,急忙劝道:“老夫人,您这是何必呢?陈大人如今是江州州长,实在是脱不开身。他是您的亲儿子,还能忘了您?”
张氏脚步一顿,露出凄凉的笑容,喃喃低语:“是呀!亲儿子还能忘记亲娘?”
“老夫人,您身上没有银子使也不怕,就住在万花店中。待陈大人回来接您,再补上银子也使得。”
张氏已猜到,江州那个陈大人未必是她儿子,怎敢留在万花店,等那陈大人上门来迎?只怕陈大人登门那日,就是她丧命之时。
“不必,我原也不是什么老夫人,不过是乡间的村妇罢了。”
“您离了我这儿,能去何处?老夫人,我们这种小地方,没几间院子往外租……”
张氏面露难色,叹了口气,问道:“刘掌柜,此地可有不要银子就能住的地方?”
刘掌柜捋着胡须冥思苦想,良久才应道:“有一处地方不需银子便能住,可那里是破瓦窖。冬不避风,夏不挡雨的,您怎住的?”
“这您就别操心了。”
张氏要走,刘小二因殷温娇的嘱托不肯放入人。二人在万花店中拉拉扯扯,谁也不肯退步,惹得众位客官聚在大堂看热闹。
拉扯间,自外走进来一位道姑。道姑貌美,不怒自威,故而无人敢惹。
“你们争什么呢?”
见是道姑,刘小二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仙姑,您说我能让她走吗?老夫人这么大岁数,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陈夫人交代?”
“今日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张氏板着脸说:“我知你是好意,可我不能白占便宜,你就让我走吧!”
“二位且听我一言。”太素抬手拦住刘掌柜,扭头对张氏说:“我要在此地建一座妖皇庙,正缺个人洒扫庙宇,不如你接下这个差事?”
“妖皇庙?”刘小二不解,上下打量着太素,问道:“仙姑,道观应当供奉三清祖师,你怎供起妖皇了?”
“昨夜三清祖师入梦,说妖族二位妖皇累下功德无数,却无人建庙供奉,此事颇为不妥。命我来此地建一座妖皇庙,让人族谨记二位妖皇的功德。”
此言一出,众人再也无心看热闹,交头接耳说起妖族那两位妖皇。
“我听胡大仙说过妖皇,妖族行善,皆是奉了妖皇之命。”
“我听说那二位妖皇是猴子,其中一位是女子,说不定他们还是两口子。”
“什么两口子?你莫要信口雌黄,二位妖皇分明是一对亲兄妹。”
“你怎知是亲妹妹,不是情妹妹?”
“你再胡说八道,败坏妖皇名声,我跟你急。”
“……”
太素眉头轻蹙,她和哥哥是夫妻?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胡言乱语?
“众位听我一言,二位妖皇确实是兄妹,众位莫要胡言乱语。”
“你看,仙姑也说是兄妹吧!”
“仙姑,您真要建妖皇庙?用不用苦力,我有把子力气,到时候给您帮忙去。”
“仙姑,我会盖房子,不知您能给多少工钱?”
“……”
太素哭笑不得,抬手将刘掌柜唤到跟前,吩咐道:“刘掌柜,干脆您给我举荐几个人得了。一日可得十个铜板做工钱,中午有素斋,管饱。如何?”
“哎呀,这可是个好差事。”刘小二拍着胸脯说:“仙姑,建庙乃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您交给我便是。我定会安排妥当,保证将妖皇庙建的又漂亮又结实。”
张氏悄悄溜出人群,太素留下一包银子,急忙追过去。
待到僻静无人处,太素拽住张氏,笑着问:“老夫人,您跑什么?”
张氏战战兢兢答道:“仙姑,我若不跑,恐怕小命不保。”
“您莫要害怕,无人害您性命。”
佛门留着张氏还有用,怎会让她轻易死去?可死不了归死不了,却要过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仙姑你有所又不知,我家突逢大难,我怕仇人寻上门来。”
太素眼前一亮,这老太太看着普通,实则精明的很。
“我认得您儿子陈光蕊。”
“仙姑莫要说笑……”张氏可从未听儿子提起过道士,悄悄向后挪了半步,用防备的眼神看着太素。
“他还活着,只是恶贼未死,他不能过来见您。”说话间,太素取出一块玉佩,放到张氏手中。
“您那儿媳殷温娇已逃出贼窟,同您儿子团聚,您孙儿也还活着。您在此地等着,十八年后他会来寻您。”
张氏看到那块玉佩,眼中立刻蓄满泪水,哽咽着说:“这是我儿的玉佩,他,他真的还活着?”
“我骗您作甚?”太素柔声说道:“妖皇庙是为您而建,您在里头踏实住着。若有贼人上门,您只需喊一声妖皇救命,自有人来救您。”
张氏激动不已,跪下身去纳头便拜。
“谢谢仙姑!您是我家的恩人呐!”
“老夫人,您快起来。”太素急忙扶起她,嘱咐道:“若有香客参拜,得来的香火钱您可自行取用。不要同旁人提起我,更不要告诉别人您儿子是陈光蕊。”
“是,是。”张氏急忙应道:“仙姑放心,我虽是一介村妇,可也知晓轻重。”
“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么多,您好自为之。”
张氏用力点头,嘴里嘟囔着:“仙姑能为我做这些,我感激不尽。我……”
张氏抬起头,身前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仙姑?
江水消融,匆匆十载转眼便过。
太阳西斜,自山脚下走来一位小和尚。嘴角噙着笑,边走边背佛经。行至半山腰,忽听有人唤他。
“小师父。”
江流循声望去,见山林中有一对夫妻。男子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蹲在那位女子身边。那位女子梳着妇人头,捂着脚跌坐在地,似是受了伤。
江流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问道:“施主,可是您在唤我?”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