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道拄着拐杖,脸上挂着虚伪的恭敬笑意,慢条斯理道:“阁下威能盖世,凡俗手段确实难伤分毫。所以在下斗胆……”他顿了顿,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还请阁下自裁谢罪。”
白闻言,拎着昏迷的江眠站起身,威胁似的,漆黑的刀锋又往她脖颈里压进半分。
鲜血顿时顺着刀刃蜿蜒而下,在江眠白嫩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找死。”
沈行渊眸中寒芒暴涨,周身死气翻涌,身后九条锁链在常人无法看见的维度,如同九条黑蟒般剧烈甩动——但,他不敢赌。
那把刀已经抵在江眠的要害,即便将速度拉到极限,也没有十足把握在白下杀手前救下人。
“当年之事,非我所愿。”冷峻的面容突然松动,语气中竟透出一丝罕见的疲惫。
杜明道呵呵一笑:“阁下这是想拖延时间?”
沈行渊并不否认,只管继续道:“你们天机阁自古自诩正道,难道如今要不分青红皂白,冤杀本座?”
杜明道沉吟片刻,拐杖轻叩地面:“古籍记载,阁下曾一人屠尽玄门修士,此事可真?”
“不假。”沈行渊答得干脆。
杜明道摇头:“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灭玄门,是为救苍生。”沈行渊语气平静。
“荒谬!”杜明道像是听了个笑话。
沈行渊抬眼看了看天色:“一刻钟后,本座自会证明。”
“与魔讲道理?”杜明道好笑。
沈行渊眸色一沉,语气陡然转冷:“那便动手吧。杀了她,本座不过再屠一遍玄门。只是这笔血债,得算在你这老头儿的头上。”
“……”杜明道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
杀江眠?开玩笑,他好端端杀个无辜小姑娘做什么,更何况一条命换不了魔神陨落,却能换来血洗玄门。
但是什么都不做……感觉这趟瞎忙了。
“本座与当今玄门本无旧怨,若因上古旧事祸及当世,”沈行渊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那天机阁这‘正道’二字,怕是要重新掂量。”
“本座今日在此立誓,”他负手而立,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此女无恙,玄门安;此女有损,本座便让玄门百倍偿还。”
话说得狠,但却是给了好大一个台阶。
杜明道深知自己要是再不顺杆爬,场面怕是要难看了。
他慢悠悠地坐回青石上:“阁下一言九鼎,老朽自然信得过。”他眯眼笑道,“等上一刻钟而已,老朽等得起。”
沈行渊神色淡漠,抬步向前。
杜家子弟顿时如临大敌,法器齐出,在老人身前筑起一道人墙。
“做什么做什么?害怕他杀了老朽不成?”杜明道拐杖一横,呵斥道,“他若要杀,就凭你们拦得住?”转头对白摆摆手,“放人吧。刀收起来,给那丫头处理下伤口,装模作样的,知道你下不去手。”
白闻言立即收刀归鞘,小心翼翼地将江眠平放在地。
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备好的碘伏棉签,动作轻柔地为她消毒上药。
沈行渊步履从容地走到青石旁,在杜明道身侧坐下。
一老一少并肩而坐,望着同一个方向——那是夕阳。
“我们都老咯,”杜明道突然感慨,皱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疲惫。
他侧目打量身旁少年精致的侧颜,酸溜溜地补充:“明明你更老,瞧着却还像个毛头小子。”
“永生并非幸事。”沈行渊语气平淡,目光仍望着远方。
杜明道:“……”
老人嘴角抽了抽,这简直是他一百年来听过最凡尔赛的言论。
接下来,一老一少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默地望着残阳沉向地平线。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块青石上的两道剪影。
许久,杜明道瞳孔骤缩,突然起身踉跄着后退数步。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紧拐杖:“这是……”
“来了,”沈行渊缓缓起身,衣衫无风自动,“结印护体,否则——”他顿了顿,“会死。”
少年走向空地,双臂舒展——
【嘀】
【宿主沈行渊修为封锁3日惩罚已结束】
【系统奖励生效中……】
刹那间,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风拂过山野,带着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
但这温润的轻风转瞬便化作呼啸狂风,继而演变成摧枯拉朽的灵力飓风。
在场玄门修士无不骇然——只见漫天莹白光点如星河倾泻,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起初只是稀疏的星芒,转眼便密如暴雨,最后竟化作滔天巨浪般的灵力洪流。
“结阵!”杜明道厉喝一声,三十名杜家子弟立即变换方位。
防护大阵亮起刺目金光,却在灵力浪潮冲击下剧烈震颤,阵纹忽明忽暗。
几乎瞬间,众人额头便沁出冷汗——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全身的灵力似乎在被某种力量牵引,几乎要脱身而去,只靠着防护阵才能勉强稳住。
指诀掐得发白,显然结界支撑得也极为艰难。
“这、这就是……灵力潮汐……”杜明道呆立在淡金色的结界里,手中拐杖“当啷”落地。
灵力潮汐中心,沈行渊悬空而立。
少年每一根发丝都流淌着璀璨灵光,衣衫翻卷间,周身空间都泛起细微的扭曲。
那磅礴的灵力洪流涌入他体内,发出低沉的嗡鸣,宛如远古巨钟的共鸣,震得人胸腔发麻。
众人惊恐地发现,结界外,野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萎缩,眨眼间就化作齑粉;树林间传来“噼啪”脆响,无数树叶瞬间脱水卷曲,纷纷扬扬地落下;那些来不及逃走的飞虫直接从空中坠落,落地时已经变成干瘪的空壳……
举目远眺,原本苍翠的连绵山峦此刻竟如同被无形之火焚烧过一般,呈现出骇人的焦黄色。
灵力潮汐所过之处,生机尽灭。
与此同时,少年的身形也开始发生惊人的蜕变。
他的骨骼发出清脆的爆响,原本单薄的少年身形如抽枝的翠竹般舒展开来,白皙的肌肤下,肌肉线条逐渐分明,肩背变得宽阔挺拔。
那张精致的少年面庞也褪去了稚气,轮廓变得更加深邃硬朗。
一头如雪的白发自发根处泛起墨色,那抹墨色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迅速晕染开来。
转眼间,满头银丝尽数化作如瀑的黑发,在灵力风暴中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