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从那位退下来的老领导家回来,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
那几句关于“成分”、“清查”、“娄家”的话,如同魔音贯耳,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他清楚,这种场合,这种级别的人聊天,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娄晓娥的家庭成分,始终是一颗埋藏的雷。
他这几天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厂里的动向,果然,一些小道消息也开始流传,说上面要搞什么运动,专门针对历史问题。
何雨柱越听心越沉。
他不能直接问娄晓娥,怕她担惊受怕,只能自己想办法核实。
机会很快来了。
李厂长又介绍了个活儿,是给市里一位主管工业的副局长家里做席面。
这位周副局长他也算见过几次,是个话不多但颇有城府的人。
席间,何雨柱借着上最后一道汤的机会,在厨房门口略作停留,擦擦额角的汗,状似无意地对陪着聊天的周副局长秘书说:“王秘书,最近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又要搞什么清查,您在领导身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心里七上八下的。”
王秘书看了他一眼,又瞧瞧客厅方向,压低声音:“柱子师傅,不该问的别瞎打听。不过嘛,有些历史遗留问题,也确实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中央的精神,是要轻装上阵,一心一意搞建设嘛。”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这话虽然说得含糊,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轻装上阵”,怎么轻装?那些所谓的“历史包袱”不就是首当其冲?
他勉强笑了笑:“是,是,王秘书说的是。我们都听国家的。”
回到厨房,何雨柱手脚有些发凉。
这已经不是暗示,几乎是明示了。
娄家,怕是真的要大祸临头。
晚上回到四合院,何雨柱一进屋,娄晓娥就迎上来。
“柱子,今天累坏了吧?快歇歇。”她接过何雨柱脱下的外套。
何雨柱看着娄晓娥温柔的脸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随即想到,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必须早做准备。
他拉着娄晓娥在床边坐下,沉默片刻,才开口:“晓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娄晓娥见他表情凝重,心里也紧张起来:“柱子,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何雨柱把今天从王秘书那里听来的话,以及之前老领导寿宴上的只言片语,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娄晓娥。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但娄晓娥还是听出其中的凶险。
“清查……成分……娄家……”娄晓娥喃喃自语,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她出身那样的家庭,对这些字眼比谁都敏感。
过去的那些运动,她虽然年纪小,但也依稀记得父母的惶恐和家中的压抑。
“柱子……那,那我们家……我爸妈他们……”娄晓娥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双手紧紧抓着何雨柱的胳膊,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何雨柱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晓娥,有我呢。天塌不下来。现在只是听到风声,具体怎么做,还没定论。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娄晓娥在他怀里哽咽:“我怕……我真的怕……万一……万一我爸妈出事……”
“不会的!”何雨柱斩钉截铁,“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明天,我陪你回娘家一趟,把这事跟你爸妈说清楚。他们经历得多,看看有什么章程。实在不行,咱们就得做最坏的打算,想别的出路。”
娄晓娥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回娘家?对,对,得赶紧告诉我爸!”她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何雨柱就是她的主心骨。
何雨柱给她擦了擦眼泪:“对。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你先别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你爸妈那边,我去说。你只要稳住心神,别让他们看出来你先乱阵脚。”
娄晓娥用力点点头:“嗯,我听你的,柱子。我都听你的。”她紧紧依偎在何雨柱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力量和温暖。
何雨柱抱着她,目光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第二天一早,何雨柱便蹬着自行车,载着娄晓娥往娄家赶。
娄晓娥一夜没睡好,眼圈有些发红,但强打着精神。
何雨柱一路上话不多,脑子里反复盘算着待会儿如何跟娄半城开口。
到了娄家,娄母一开门,看见女儿女婿,先是一喜,随即察觉到娄晓娥神色不对。
“晓娥,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娄母拉着女儿的手,关切地问。
娄晓娥勉强挤出个笑容:“妈,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何雨柱接过话:“妈,我们有点事想跟爸商量。爸在家吧?”
“在呢,在书房看报纸。”娄母引着他们往里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进了客厅,娄半城从书房出来,见到何雨柱和娄晓娥,略感意外:“柱子,晓娥,怎么今天过来了?”
何雨柱上前一步:“爸,有点急事,想跟您单独谈谈。”
娄半城看了看何雨柱,又看了看女儿,点了点头:“好,到我书房来吧。”
娄晓娥想跟着进去,被何雨柱用眼神制止。
“晓娥,你陪妈说说话,我跟爸谈。”
娄晓娥明白他的意思,顺从地留在客厅,但一颗心却悬到了嗓子眼。
书房里,翁婿二人相对而坐。
娄半城呷了口茶:“柱子,什么事这么急,让你一大早跑过来?”
何雨柱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爸,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恐怕对咱们家,尤其是对您和妈,非常不利。”他将自己从老领导寿宴和周副局长秘书那里听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判断,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娄半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慢慢变得凝重。
等何雨柱说完,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柱子,你说的这些……消息确实吗?”
“爸,这种事,我敢拿来跟您开玩笑吗?”何雨柱语气肯定,“来源都可靠。而且,您应该也感觉到了,最近的风向,跟以往不同。”
娄半城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成分清查……重新甄别……”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眼,
“我娄家,这些年能交的都交了,工厂、商铺,甚至一些古董字画,都主动上缴。现在就剩下这栋老宅子,和一些不值钱的家当。他们还能怎么样?”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
何雨柱看出了岳父的心思,急忙说道:“爸,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听到的消息是,这次的清查,可能会非常彻底,甚至有些不讲道理。您想想,‘历史包袱’这四个字,可轻可重。万一有人想拿您这样的‘典型’来做文章……”
“做文章?”娄半城冷哼一声,带着几分自负,“我娄半城在京城几十年,自问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对工人也一向宽厚。运动来了,配合调查就是。他们还能无中生有不成?”
“爸!”何雨柱加重了语气,“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您以前的那些关系,现在还好用吗?那些您觉得‘宽厚’对待过的人,在关键时刻,是会为您说话,还是会为了自保反咬一口?您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