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叶可晴重伤昏迷,叶礼与陆洲白终于恢复几分理智,各自停了手。
府医很快过来,看到叶家的主子几乎个个带伤,鼻青脸肿,很是自觉地没多问,坐下看诊。
叶可晴刚苏醒,没睁开眼,就听到府医叹息道:
“大姑娘小产没几日,腹部又遭重击,失血过多。日后子嗣……怕是无望了啊。”
叶可晴眼皮子剧烈一颤,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睁开眼,叫出声。
床前的叶礼和陆洲白听到这话,皆是一愣。
旋即叶礼尴尬起来,低声道:
“贤婿,此番是我的不是。
你且放心,我必做出补偿,定不叫你陆家无后。”
陆洲白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挑了挑眉。
叶礼是觉得叶可晴没用了,为了继续笼络自己,要主动往他后院里塞妾室?
如此无耻之事,也真亏他做得出来。
话虽如此,陆洲白却未反驳叶礼,反而心中颇为受用。
从前叶礼是承恩侯,都是他小心巴结着对方。
而今风水轮流转,这等被人恭维的待遇,也总算是轮到自己了。
叶礼见陆洲白没出声,便知他是默认了,心中暗骂一声无耻竖子,表面却是连连道歉。
叶天赐看着父亲在姐夫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只觉得面上发烧,无地自容。
他堂堂侯府,勋贵之家,如今竟要仰仗一个六品小官鼻息过活。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造成如今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啊。
想到这里,叶天赐心如刀割,再也忍受不住,大哭着跑出了厢房。
“孽障,你给我站住!”
叶礼生怕他再闯出什么大祸来,连忙追上去。
陆洲白也不想留在血腥味浓郁的屋里,看也没看叶可晴一眼,转身出去了。
待得两人走后,叶可晴缓缓睁开了眼。
柳氏按下心口的厌恶,坐到床边,露出关切之色:
“还疼吗?”
叶可晴听到这句,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娘,您都听见了,他们都觉得大理寺案卷上说的是真的,我……”
柳氏轻轻握住叶可晴的手,温声打断:“娘不信,你是娘的孩儿,娘只信你。”
“娘!”
叶可晴扑到柳氏怀里,大哭:
“孩儿都听见了,孩儿的肚子没用了,父亲要给夫君纳妾!
夫君厌弃了孩儿,父亲也不喜欢孩儿了。”
柳氏轻轻拍着叶可晴的背,垂下的眼眸泛出一丝厌恨:
“别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告诉娘,你要怎么做?”
叶可晴止住哭声,眼里露出怨毒之色:
“孩儿恨他们,恨夫君三心二意,恨父亲唯利是图,恨弟弟……他害死了我唯一的孩儿!”
她咬牙切齿,“孩儿要让他们,都尝尝孩儿的痛苦!”
柳氏闻言柳眉轻掀。
绝后吗?
正合她意。
“娘亲答应你。”
叶可晴惊愕抬头,望见一脸温柔的柳氏,语气露出几分迟疑:
“娘,您已是父亲的正室,您就不想和父亲再生个嫡子……”
“傻丫头,娘都多大年纪了,还生什么。”
柳氏语气比神色还要温柔三分:“娘这辈子,只想看着你。”
看着你死无葬身之地!
叶可晴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眼里泛出光亮。
虽然夫君、父亲、弟弟,都抛弃了她,可只要娘还站在她这边,她就不算输!
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苏照棠下地狱!
她要让夫君他们都后悔今日欺了她!
心念及此,叶可晴总算好受一些。
回想起这次闯下的祸事,她紧张地揪住柳氏的袖子。
“娘,碧玉你发卖到哪儿去了?”
“怎么,你还想找她回来?”
柳氏笑着安抚:“娘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娘的手段你还不了解?碧玉不会说漏嘴的。”
叶可晴一口气顿时松了。
是了,娘亲向来心细如发,像碧玉这种贴身丫鬟,怎么可能不处理就直接发卖。
叶可晴眼里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这会儿那贱婢,怕是早就被毒哑了嗓子,打断了双手,再也无法暴露她的任何秘密。
而与此同时,叶可晴想象中凄惨无比的碧玉,正拘谨地站在苏照棠面前。
她穿着一身朴素但干净的襦裙,发髻梳得整齐,额头伤口也已包扎好,双眸晶亮。
精气神,已与往日在陆宅时大不相同。
苏照棠略作打量,笑问:“这两日在庄子上,可还习惯?”
碧玉受宠若惊,脸颊泛出红晕,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作答。
“奴婢……奴婢睡得特别好!”
琼枝听到,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碧玉顿时闹成了大红脸,连忙补救道: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奴婢非议旧主,实在是……奴婢跟着叶可晴,一想到前头的黄嬷嬷和碧珠就害怕,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莫紧张。”
苏照棠安抚一句,将桌边的薄纸递到碧玉手中:“你做得很好,这是说好的报酬。”
碧玉接过薄纸定睛一看,顿时呆住,随后眼眶立刻红了。
“这是……我的身契?”
“是啊!”
琼枝接过话头,笑道:“你当初投靠过来时,不就是想脱离苦海吗?
你既未失约,我家主子,自然也说到做到!”
碧玉捏着纸张的指尖轻轻发颤,听着琼枝的话,好似在听天书。
这世上,竟真有主子,会对一个贱奴信守承诺?
此时此刻,碧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主子随手就能弄死的物件儿。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听苏照棠又道:
“我已与柳氏通过气,你不必担心叶家后续追查。
不过你最好莫要出现在叶家人面前,以免涉险。
身契归还,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可有去处?
若是没有,我可帮你寻个地方落脚。”
碧玉听着这些话,无比艳羡地看了一眼琼枝,随后一咬牙,干脆跪下来,双手奉上身契。
“奴婢是个孤儿,自小为奴,没有去处,也无自力更生的本事,只会伺候人。
还请县主怜悯,收留奴婢。
奴婢不求留在您身边,只求能认您为主。
只要能在您手底下做事,奴婢干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