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放在扶手上的手紧握着,指甲已经在扶手上划出了几道划痕却浑然不觉。
即便面上装得太云淡风轻,可此刻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因她知晓,狼崽子所言大抵是真的。
也明白了二皇子当时看她的眼神,是无所谓。
无所谓她如何挣扎,因为都是无用功。
即便她自爆有孕,但只要消息切断,云济那边一死,这边就手起刀落,等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烂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看向狼崽子,苏芮眼瞳如镜,映照着狼崽子道:“我凭什么信你的话,又凭什么信你会帮我逃,而非将我关起来慢慢磋磨?”
狼崽子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里闪过被揭穿的心虚。
他的确不会真心帮苏芮。
只是不想她就那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他已经想好了藏她的地界,把她带出去,藏起来,一点点慢慢折磨她,打断她的骨头,磋掉她的锐气,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求着他,望着他,哄着他。
可偏偏,她不上当。
但狼崽子不多说,装作无所谓的哼道:“你爱信不信,你若想死,我也不拦着。”
转身,狼崽子又似想起什么,转回来,靠近苏芮得意的小声道:“对了,我还知晓,你来这芙园本就是另有目的的。”
苏芮一惊,这小子是知晓林川的事了。
但并不慌,无谓道:“你若有本事找到他,大可试试。”
狼崽子见她这副运筹帷幄,毫不慌乱的样子就烦,完全是把自己当小娃娃看。
狠狠瞪道:“走着瞧!会有你求我那一日的!”
狼崽子甩手离开。
苏芮从地上捡起睿睿的平安锁,用手绢擦拭着上面的泥土,却心不在焉。
林川的事她倒不担心,追月已经将人安置好,狼崽子虽聪明又阴狠,但如今没多大自身势力,又是在隆亲王府,到底受牵制,手也伸不了那么远。
她担心的是前路。
狼崽子说得对,她若想要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云济还没死的时候抓紧逃,找个安全之地,将孩子生下来,待此事完全沉淀之后再回来,也算留得青山在了。
可她一走,云济就必死无疑了。
此事本极好决断,一条大腿废了,就该在倒塌之前迅速断离。
但苏芮却犹豫了。
甚至一连三日下来,苏芮都没能落下决定。
而渭城,短短几日已经是另一幅光景了。
永安侯领驻军迎战夜袭的戎狄,人数碾压的必胜之局却是打了个有去无回。
天光见亮之时才看清,渭城周围哪里还有戎狄的影子,全是清一色穿着甲胄的军兵,风中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东月二字。
密密麻麻,十万大军如横空出世,一夜之间,原本胜利在望的兖州军成了笼中困兽。
云济没有下令出战,人数的差距只能让失败来得更快,唯有占据渭城,守城而战,才能争取时间。
但渭城和长渡关相隔不远,因而带来的粮草并不多,再加之先前已经是得胜在即,后方便不再运送粮草。
即便如今只有兖州的三万大军,可一日粮草也不是小数目,几日下来已经捉襟见肘。
“王爷,粮道被截断了。”
斥候来报,满屋子的人都愁眉不展。
粮道被截断,就代表着再没有粮草能够运送到渭城来,如今剩下的粮草只够五六日,就算再省着,也至多十日,且将士们本就已经征战月余了,再吃不饱,又如何对战兵强马壮的东月。
“粮道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知晓截断,必然是有内鬼,想要将我们困死在这!”沈铎气得咬牙切齿,“别叫老子抓住他,老子剥了他的皮!”
“内鬼应早已出城,这会想抓也是无济于事,重要的是眼前困境。”卫楚走上前,朝着上首的云济抱拳道:“王爷,东月围困我们就是想要等到我们吃不饱,无力反抗的时候在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我们,不若趁着现在弟兄们都还有力气,杀一条血路出去。”
“对!杀条路出去!”沈铎跟着喊,其他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不可!”王无为抬手拒绝,转向云济道:“内鬼定已将我军一应细致都已告知了东月,东月正因为清楚我军如今情况才围而不攻,且如今戎狄还未现身,必还有旁用,若是我军坐不住的冲出去,极可能被两面夹攻,根本杀不出血路,只会平白折损。”
王无为的话也有道理,附和的人又沉默了下来。
如今这局面实在艰难。
他们这些人都是兖州来的,除了卫楚和永安侯有打仗经验外,其他人都没有。
而现在永安侯下落不明,卫楚一人也不够用。
加之先前打戎狄连连得胜,下面的将士们都有些飘飘然了,如今骤然被打个措手不及,惶惶不安。
“可我们枯等着也是死路一条啊,粮草不够,一旦断粮,军心必乱啊。”
本就不安了,再断粮,一日两日还行,三日四日必然会乱。
这也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偏谁也想不出一个对策来。
沉默许久的云济终开口道:“粮草运不进来便从城中取。”
城中取?
兖州的人一个个都愣住了。
城中怎么取,这就是一座废城啊,哪里有粮食?
“王爷的意思是……野菜?”王无为反应了过来。
“野菜,野果,叶藤,树皮皆可果腹。”
一听吃这些东西,众人大惊失色。
“这…怎么……怎么能吃呢?”
“对啊,将士们哪里吃得了这些,如何吃得饱。”
啪!
云济罕见的第一次拍案,顿时噤若寒蝉。
一向慈悲的眼此刻冷冰冰的扫过这些人,冷问:“百姓平日里缺食之时就会吃这些,更莫提灾年,这些便是抢都抢不来的东西,百姓吃得,你们却吃不得了?”
兖州来的几个将领低下头,虽不反驳,但心中腹诽他们又不是底层百姓。
沈铎厌恶的刮了这些人一眼,甩手喊道:“就是,百姓吃得,我们凭什么吃不得,我们是当兵的,又不是兔儿爷,还要好吃好喝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