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几个士兵七手八脚转动绞盘,潮湿笨重的巨大城门吱吱嘎嘎地缓慢打开。张长弓一马当先,身后两匹马上是五花大绑的宋继儒和韩娇娇,十位黑袍侍女抬着端坐在步辇上的韩雪儿,撑着伞缓缓而行。
阿史那·阿依穆率人前来搜身。她亲自动手,细细检查张长弓身上每一处地方,连裤裆都不放过。张长弓尴尬地举着手,神情不安看向韩雪儿,才发现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阿依穆狠狠揪了他一把,低声说:“还看!可汗有令,除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外,格杀勿论!你自己想法子快逃!”幽怨地看了张长弓一眼,转身去搜查韩雪儿。
她跳上步辇,一把扯下韩雪儿所戴雪帽,拔下头上所有首饰。韩雪儿乌云一样的秀发顿时披散下来。犹未解恨,又粗暴地扯下韩雪儿所披斗篷。只见里头穿着一件白色撒花袄,洋绉银鼠皮裙,腰间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黑色宫绦,脚下是鹿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窈窕,纤柔俏丽。阿依穆嫉恨交加,伸手在韩雪儿怀里一阵乱摸。
韩雪儿咬紧嘴唇,目视远方,笼着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心湿淋淋全是汗。
张长弓忍不住出言制止:“阿依穆,别太过分!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她!”
宋继儒看出端倪,低声说:“快别说话,你越是如此,她越恨雪儿。”
果不其然,阿依穆一把推倒韩雪儿,脱下靴子,细细揉捏靴面,又扯下罗袜,露出一双玲珑可爱纤纤玉足。韩雪儿面红耳赤,一声不吭任她揉搓。她性情温柔,待人宽厚,突厥的侍女们都敬重她,此时也看不下去,忙禀告说其他人都搜查过了,没发现武器。
阿依穆因此作罢。还不放心,除了人畜无害的韩雪儿,把其他人都用牛筋五花大绑,连拖带拽押到英武可汗面前。
英武可汗得意大笑,把张长弓从马上拽下来,揪着衣领质问:“可恶的南方人,我视你如兄弟,你居然敢拐走我的女人?”
张长弓陪笑:“不敢,不敢。我遵从突厥的继婚制,只是心急了些。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憋回肚子里,从嘴里冒出来就成口臭了。”
英武可汗被他逗乐,指着张长弓对左右道:“这等软骨头,杀了可惜,不如骟了,可时时留在身旁取乐。”
张长弓下腹一紧,额头直冒冷汗。
英武可汗跳下马,站上步辇抱起韩雪儿,得意洋洋炫耀:“张长弓,你看,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我抱得美人归!”
寒光一闪,韩雪儿抽出藏在衣袖里的寒冰剑猛地刺向英武可汗胸膛。英武可汗反应神速,把韩雪儿往地下一扔,捂着胸口跌坐在步辇上,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韩雪儿就地一滚,挨到韩娇娇身后,割断她身上绳索。娇娇得了自由,蹲下身子把步辇扛在肩头,一声怒吼,步辇掀翻在地,英武可汗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韩雪儿手起刀落,迅速割断众人身上绳索。韩娇娇抽出抬步辇的两根棒子,扔给张长弓和宋继儒。两人去掉中空的一端,露出寒光闪闪的宝剑----正是张长弓的鸳鸯剑被绑在木棒上当陌刀使用。黑袍侍女们纷纷从步辇下抽出武器,迅速组成队形,呐喊着杀向敌人。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发生太快,突厥人猝不及防,一时间死伤无数。等缓过神来,不顾死活,一轮轮上前营救英武可汗。因怕飞矢误伤,侍卫们只能手持弯刀进攻。
宋继儒对张长弓说:“今天如果我们不拼死力战,一旦溃败,就会被乱马踏成肉泥。”两人身高八尺,脱了上衣缚于腰间,手执长刀,互为倚靠,骑马威风凛凛立于阵前,大声呼喊奋勇杀敌。鸳鸯剑锋利无比,剑锋所指,突厥人的弯刀不堪一击,断为两截,人马俱碎。
忠心耿耿的左相阿史那·骨笃禄是阿依穆的父亲,对阿依穆怒吼:“你是怎么搜身的?”
阿依穆满脸通红,眼望韩雪儿,眼里快喷出火来。
这时,后营升起狼烟,正在观战的诸胡首领惊讶地发现十几个突厥人护送着朅盘陀国国王一路砍杀而来。这帮人高喊着:“活捉各国国王,可汗重重有赏!”
诸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听公主堡传来激昂钟声,城门打开,守将率领士兵们呐喊着发起进攻。
康国国王率先醒悟,恨声说:“上当了,英武可汗勾结朅盘陀国想要夺走我们的地盘。”他是个聪明人,立即扬鞭拍马,率领部众逃之夭夭。
其余诸部见势头不对,也竞相逃走。
又有突厥人大喊:“大家快回家看看吧,听说朅盘陀国偷袭了我们的营地,把过冬的粮草都烧掉了。”
谣言如风般刮过草原,控弦之士听闻后院起火,担忧家里老小,哪里顾得卖命,掉转马头,乱纷纷地各回各家。
张长弓和宋继儒所向披靡,杀入敌阵与朅盘陀国国王会合,一左一右保护着他,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公主堡。
阿史那·骨笃禄深知,一旦朅盘陀国国王安全无虞,英武可汗沦为人质,就攻守易形了。他下令精兵全力围攻宋继儒等人,务必夺回朅盘陀国国王。宋继儒等人被重重包围,数次突围不成。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城楼上观看的高仙草心急如焚,恶狠狠怒瞪李福、陈忠、顾易之,责问:“你们三个真就袖手旁观吗?”
李福惭愧低下头,陈忠面不改色,冷静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顾易之附和:“是啊,我手无缚鸡之力,去了白白送死。”
高仙草气得七窍生烟,突听峰顶王宫传来绵长钟声,心里一凛。
顾易之欢呼:“金日公主亲自下场,总攻开始了。”
高仙草急得跺脚:“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怕宋继儒他们撑不了那么久!”泪珠滚滚而下。
李福手指战场,激动大喊:“韩娇娇!韩娇娇!他们突围成功了!”
高仙草顾不得擦去眼泪,忙趴在雉堞上观看。只见韩娇娇手持长柄斧,一马当先,斧头经过,人头滚滚。敌人稍微迟疑,脑袋就被削去半个,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鲜血流淌;有人逃走不及,一斧头砍去脑袋,人头在地上骨碌碌乱滚,脖颈处喷出鲜血,身子随着马匹跑出老远才一头栽倒在地。再彪悍凶残的敌人,见到这般恐怖场景,也吓得打马就逃,恨不得把两条腿送给马儿以便跑得更快。
韩娇娇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路,黑袍侍女押着英武可汗紧随其后,张长弓和宋继儒护着朅盘陀国国王,劈开重围,驱马往公主堡方向撤退。
这时,金日公主一身金光灿灿盔甲,手持长枪,率人从城里呐喊着出来,加入战斗。两千步兵各持刀戈,排成横队,如墙向前推进。高仙草见胜利在望,对顾易之说:“韦公子,你身为驸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顾易之犹自畏惧,李福说:“别怕,我和陈大人会保护你。”
高仙草冷不丁在顾易之坐骑臀部猛抽一鞭子,马匹负痛狂奔。顾易之一声怪叫,硬着头皮,手持长刀,大呼小叫冲上前去。李福、陈忠拍马随侍左右。
高仙草站在城门,见韩娇娇率领一众黑袍侍女押送着五花八绑的英武可汗回来。英武可汗胸口缠着绷带,神情颓丧。宋继儒等人满身血污,护送着朅盘陀国国王紧随其后。
张长弓和宋继儒一左一右搀扶着朅盘陀国国王下了马。须发花白的老国王惊魂未定,甫一站定,一位黑袍侍女就跪在他脚下,哭泣地说:“父王,孩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正是银月公主,她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杀敌救出其父。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周围人也纷纷堕泪。
张长弓喘息未定,仔细辨认,问宋继儒:“韩姑娘在哪里?”
宋继儒心头一沉,问:“娇娇,小姐在哪里?”
韩娇娇环顾左右,顿时慌了神,问:“高小姐,可曾看见我家小姐?”
高仙草摇头,说:“我一直守着城门,没看见韩姑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