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藕里的月光
暮色渐浓,巷口的老槐树在晚风里沙沙作响。林小满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将最后一块桂花糖藕装盘。深褐色的糖汁顺着藕孔缓缓流淌,在瓷盘上凝成琥珀色的光晕,空气中飘着糯米的甜香和糖桂花的馥郁。
“尝尝看,这次火候够不够?”母亲将一块温热的糖藕递到她手中。林小满咬下一口,软糯的糯米在齿间化开,桂花的清甜混着红糖的醇厚,瞬间勾起了儿时的记忆。
十年前的秋天,林小满刚上小学。那时他们还住在老城区的平房里,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桂花树。每到中秋前后,金黄的桂花便缀满枝头,风一吹,落得满地皆是。
“小满,帮妈妈捡桂花。”母亲总是带着她蹲在树下,用竹筛子收集那些飘落的花瓣。小小的林小满穿着粉色的罩衣,认真地将混在泥土里的桂花挑出来,偶尔有花瓣粘在她的发梢,母亲就会笑着伸手替她摘下。
捡回来的桂花要仔细清洗、晾干,再用蜂蜜和白糖腌渍。母亲说,这样做出来的糖桂花,香气才能长久保存。那时的厨房总是飘着甜蜜的气息,林小满站在小板凳上,看着母亲将糯米一点点塞进藕孔,然后用棉线将藕段捆好,放入砂锅中慢炖。
“等你放学回来,糖藕就做好了。”母亲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些放学后飞奔回家的傍晚,推开门就能看见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桂花糖藕。母亲总会先挑出最软糯的一段给她,再小心翼翼地把糖汁淋在上面。
后来,林小满考上了重点中学,家里也搬到了城市边缘的新小区。新家宽敞明亮,却再也没有了那棵老桂花树。母亲依然会在秋天做桂花糖藕,但总说少了点什么。
“现在买的糖桂花,到底不如自己做的香。”母亲常常这样感叹。林小满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突然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大学毕业后,林小满留在了外地工作。忙碌的生活让她很少有时间回家,每次视频时,母亲总会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要不要给她寄点自己做的腌菜。
今年中秋,林小满推掉了所有应酬,提前请了假回家。当她站在熟悉的家门口,闻到那股久违的桂花甜香时,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回来啦?”母亲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正好,糖藕刚出锅。”
饭桌上,父亲默默给她夹菜,母亲则不停地叮嘱她要注意身体。林小满看着父母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盼着长大,盼着离开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当真正长大成人,才发现最温暖的地方,永远是父母身边。
饭后,一家人坐在阳台上赏月。十五的月亮格外明亮,洒下的清辉让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温柔的银光中。母亲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月饼和水果,父亲则泡了一壶浓茶。
“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很忙?”父亲抿了一口茶问道。林小满点点头,说起工作中的种种,父母认真地听着,不时给出一些建议。这样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是她不再是那个躲在父母身后的小女孩,而父母,也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老去。
夜深了,林小满帮母亲收拾碗筷。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突然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母亲。“妈,谢谢你。”她轻声说道。母亲愣了一下,转过身,眼里闪烁着泪光,“傻孩子,说什么呢。”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林小满突然觉得,生活中的幸福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顿热气腾腾的家常饭,是父母温暖的笑容,是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的时光。
临走的那天,母亲又给她装了一大盒桂花糖藕。“路上饿了就吃。”母亲说着,往她的行李箱里塞了几包家乡的茶叶,“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点外卖。”
坐在返程的高铁上,林小满打开手机,相册里存着昨晚拍的全家福。照片里,父母笑得格外开心,月光下的桂花糖藕泛着诱人的光泽。她咬了一口母亲做的糖藕,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飘着桂花香的童年。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亮起。林小满望着窗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论走得多远,无论飞得多高,家永远是她最坚实的港湾,而父母的爱,就像这香甜的桂花糖藕,温暖着她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
终点站到了,林小满拉着行李箱走下车。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她裹紧外套,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到了报个平安。”
她笑着回复:“知道啦,妈。等下次放假,我还回家吃你做的桂花糖藕。”发送完消息,林小满抬头望向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温柔的光芒,照亮了她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