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卫大营……
烛火将“刘”字帅旗的阴影投在墙上,宁波卫指挥使刘成正核对军粮账簿。忽然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亲卫掀开帐帘:“大人!定海卫王指挥使的加急信!”
刘成撕开火漆印,目光扫过信中“倭寇异动,速援”的潦草字迹,眉头瞬间拧成川字。信末只有简短批注:“速集兵力,靠近定海卫待命。”他将信重重拍在案上,震得墨砚中的残墨泛起涟漪:“王锐这老狐狸,到现在还不肯交底!”
“传令!”刘成抓起玄铁甲胄,金属碰撞声惊醒了帐外值夜的士兵,“击鼓聚将!半个时辰内,步卒八百、骑兵三百在校场集结!所有人注意隐蔽,不许暴露行踪!”
待亲卫退下,王锐派来的心腹凑近低声道:“刘大人,我家指挥使说了,倭寇今夜必亡,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少废话!”刘成猛地拽紧甲胄系带,指节泛白,“我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他若再藏着掖着,老子第一个把他推出去顶罪!”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狠厉,“告诉王锐,必须说清倭寇的集结地,否则……我宁波卫的刀,可不认人!”
王锐的心腹说道:“刘大人,不是我家大人不愿意说,而是倭寇刚刚有动静,我家大人就通知您了,我家大人也不清楚倭寇的集结地在哪,大人只是猜出了倭寇大概率是中了太孙殿下的计策,与其被太孙殿下抓住泄露……不如咱们立个功劳……”
刘成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说道:“好,你回去和老王说,就是我知道了,一准不会误事。”
校场内,士兵们在黑暗中迅速集结。没有火把照明,只有偶尔响起的甲胄碰撞声与压抑的军令传达声。刘成跃上战马,望着隐没在夜色中的队伍,沉声道:“沿山道东侧密林行进,保持三丈间隔!传令前军,若遇可疑踪迹,立刻上报!”
马蹄裹着厚布,踏在泥泞的山道上几乎没有声响。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在林间蜿蜒前行。刘成握紧缰绳,朝着定海卫方向扬鞭:“先在两卫交界扎营,等王锐的消息!记住,没有本帅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宁波行辕……
此时的朱高炽一本正经的在书房内,有模有样,不知道的还真的就以为朱高炽就是皇太孙殿下……
朱高炽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案头摊开的舆图上,定海卫与宁波卫的标记旁画满密密麻麻的红圈,而皇太孙朱雄英的驻地——鹰嘴崖,正处在两卫与倭寇势力的夹缝之间。
“殿下,沐晟将军到了。”亲卫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沐晟大步踏入,锁子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殿下急召,可是出了何事?”
朱高炽指了指案上的密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虑:“宁波卫突然集结千人,却未说明缘由。王锐那老狐狸向来与倭寇不清不楚,难保刘成不会被他拖下水。”他的手指重重落在舆图上的鹰嘴崖,“太孙殿下虽有神机营与金吾卫,但兵力目前还不够,若观海卫与宁波卫和倭寇勾结……那兵力不可小觑……”
沐晟眉头紧锁:“殿下的意思是?”
“你即刻率领两千金吾卫,”朱高炽抓起案头的虎符,“暗中跟上宁波卫。若他们胆敢对太孙不利,不必请示,就地格杀!若只是其他动作,便远远监视,无需有任何动作。”
沐晟单膝跪地,手按剑柄沉声道:“是!末将得令!”他接过虎符起身疾步而出,行辕外顿时响起金吾卫整齐的甲胄碰撞声。
朱高炽望着空荡荡的书房,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此时的他,确实感受到了一阵阵压力,那不是他作为内阁大学士的压力……
这时候他才明白太孙殿下带他出来的用意……
不久以后,两卫交界处……
此刻,宁波卫已经在此处停下……
刘成的营帐处,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亲卫掀开牛皮帐帘,脸色发白:“大人!探马回报,西北方向出现一支两千余人的队伍,所持军旗边缘镶有明黄色!”
刘成听闻,心中顿时一惊,这明黄色的旗帜,只有御林军金吾卫才可以使用,目前,只有金吾卫跟随皇太孙来到了宁波府。
此刻,他知道,自己属下说的就是金吾卫,心底顿时生出一股寒意。金吾卫向来只听皇太孙调遣,此刻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
“取笔墨!”他猛地扯下披风,在案几上展开素绢。笔尖蘸墨时,他特意将字迹写得歪斜颤抖:“将军钧鉴:卑职刘成叩首!宁波卫接定海卫王指挥使急报,倭寇意图不轨,卑职未及上报便仓促点兵。今驻军两卫交界,静候王锐消息,绝无他意,”印泥重重按在落款处,鲜红如血。
副将看着信纸,忍不住道:“大人,咱们好歹是一卫主将,这般低姿态……”
“主将?”刘成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在金吾卫的明黄旗下,咱们不过是随时可斩的蝼蚁!皇太孙近在咫尺,咱们突然调动千人,不把姿态放低,是想让金吾卫携尚方宝剑干掉我们?”他攥住副将手腕,“亲自把信送去!”
金吾卫……
沐晟展开信笺,目光扫过“绝无他意”四字,神色未动分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明黄色军旗上,宛如一尊冷面阎罗。他取过狼毫,在空白处疾书:“既为国为民,本将军自然为将军助威。然军中纪律如山,望刘将军好自为之……”字迹遒劲有力,末尾“好自为之”四字刻意加重,墨汁在绢纸上晕开深色的威慑。
当回信送到刘成手中时,他反复读着“自然为将军助威”几字,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刘成不是小白,自然明白这金吾卫主将的意思,表面上是支持,实则字字暗藏警告。意思,他刘成打倭寇可以,若有其他心思,就别怪金吾卫冷酷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