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年岁大了,愈发喜欢与臣民同乐。
这两年中秋佳节,新春佳节这样的大节都要叫臣子携官眷入宫同乐,好彰显天子恩德。
老夫人有诰命在身,入宫都是按照诰命品级穿戴,用不着另外做衣裳。
且连今年老夫人入冬要穿的衣裳都已经做得差不多,只等着到时候要穿时再拿出来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再改一改便是。
绣房这几日除了要当值的,大家做得最多的便是那些荷包。
绣房做的荷包,确实要比府中大绣坊做得精巧些,且这回那些荷包立马便派上了用场。
红藤姐姐要了二十来个荷包去,个个里面都装上金银锞子,银票、首饰等轻巧又贵重的小物件儿。
入宫时老夫人带着,用作打赏。
诰命夫人们入宫是不得带丫鬟嬷嬷的,进了宫门,自有宫中的宫女太监伺候。
侯府不当值的下人好些人便在八月十五这日告了假,似影儿这般是家生子的,便回自己家中同亲人过节团聚。
其余的,也愿意在这天出府瞧瞧那热闹的街市。
中秋前一日,主子们早早的便把赏赐发了下来。
中秋这日,林岁安和春鸢虽都不当值,却要早早的去伺候老夫人洗漱上妆。
才四更天,老夫人便起了。
老夫人都起了,丫鬟们自然不敢睡着,整个侯府便灯火通明了起来。
今儿老夫人要进宫,衣裳首饰十分繁重。所有的一二等丫鬟同去伺候,才在五更初收拾妥当。
前院儿侯爷夫妇和二爷夫妇带着孩子已在等着。
将老夫人人扶上马车,只陶嬷嬷、红藤、青蔻跟着,一路上伺候。
旁人便都回了府。
虽主家都去了宫里,但也不敢叫绣房一个人都不留。
平西侯府的事儿还没有平定下来,春鸢便叫林岁安等人告假玩儿去,她守着绣房便是。
正巧前两日,余梦非给林岁安来信。
说罗子清通过了嵩阳书院和紫阳书院的入院考核,成绩为甲等。
罗子清选了嵩阳书院,只等中秋过后便要入书院读书。
且中秋这日余传文也休沐在家,便叫林岁安若是无事,也回去一趟,好聚一聚。
林岁安便也在中秋这一日告了假。
一大早,余家便派马车来接。
只是这个车夫并不是以前常来的那个。
街上人多车马多,林岁安坐着马车慢悠悠往余家去,等到了余家,已快到晌午。
余梦非在家门口转了又转。
等了大半日,才瞧见一辆马车驶进巷子,正是昨日余家去雇的那辆马车。
见马车过来,余梦非忙迎了上去。
“安儿,今儿怎么这么晚?还以为你路上出了事儿,担心死我了。”
林岁安掀了帘子,等那车夫将马凳搬过来,边同余梦非说着话。
“今儿街上人和车都多,车夫走了大路,见人实在太多,本想掉头走小路。谁知后边儿早就有旁的车马将路堵了去,连个掉头的余地都没有。便只能跟着车流慢慢儿地往前走,便晚了许多。”
两人闲聊了几句,才见车夫将马凳慢悠悠地搬了过来。
只是他却不将车凳放下。
上下打量了林岁安几眼,耷拉着脸道。
“小客人还嫌车马慢,殊不知小老儿今儿一上午就接了你一个客人。早知道便不应这一趟,说不得还能多拉些客人,多赚些银钱。这一趟小老儿可亏大了去了,客人该多赏小老儿些铜子儿,弥补小老儿的损失才是。”
那车夫将马凳拿着,露出几分无赖相。大有林岁安不给钱,他便不将马凳放下,不叫林岁安下马车。
说着还斜着眼睛瞧了余梦非一眼,似是在看她有什么反应。
不过两个小丫头,趁着大人不在,自己说几句,又能怎样?
本来跑这么远的路,耽搁了他赚钱。也不说主动多给些车钱,叫自己心里舒坦些。
“你这人说话可有意思,原是我们求着你将车雇给我们不成。你日日在这城中跑着马车,就应当知道今日是什么样的境况。车是你赶的,路是你走的,耽搁了时间,也只能怪你自己没选对路,瞧你这样子,还想讹到我们头上不成?”
自己家门口,余梦非可不怕这些。
她性子本就果敢,归家这么些时日,一家子都宠着,性子瞧着比往日也泼辣了两分。
那车夫指着余梦非和林岁安,脸色沉了几分。
“今儿不给钱,别想下马车。”
林岁安白了他一眼,这个车夫怕不是脑子有病?以为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恐吓一下便乖乖给银钱?
林岁安麻利地从马车另一边跳了下去,绕过车厢便跑到余梦非跟前。
车夫瞧见林岁安跑了,就想上手拉林岁安。
“小娘皮,不给车钱就要跑?”车夫张口就要骂粗话,他就不信这样的小丫头被他污言秽语骂一通,不得羞愤欲死,巴不得马上给了他银钱叫他快些走。
车夫刚伸出手,却见徐妈妈拿着菜刀走了出来。
徐妈妈往门口一站,手中挥舞着菜刀,那菜刀上还沾着血。车夫瞧见了,气势立即弱了下去。
徐妈妈冲着那赶车的骂道。
“你胡说什么?车钱老娘今儿可是一早便给你了,还多给了你十几个铜板儿的辛苦费。怎地,想趁机讹我家姑娘银钱?你若是不愿,一开始不来便是,难不成今儿我们姑娘就没有马车坐了?或是你好声好气的说说,多给你几个铜板儿,也不是不成。如今敢拦着我家姑娘不让走?莫不是瞧着咱们姑娘年岁小,好欺负?以为这家里没大人?老娘可知道你是哪个车行的,回头便去车行告你去。”
徐妈妈本就生得五大三粗,嗓门儿也大。听见外面儿争执,拿着菜刀便出来看,见那车夫要去扯林岁安,那还了得?对着车夫便是破口大骂。
大有那车夫若是再敢纠缠,徐妈妈便要拎着菜刀冲上去的架势。
车夫听徐妈妈要去车行告他,吓得忙弯腰赔笑作揖。
“万万不可,嫂子勿怪,小老儿赚不着银钱,家中便吃不上饭,这份儿赶车的活儿万不能丢了。下回再不敢了,求嫂子饶了小老儿。”
“滚滚滚。”徐妈妈挥了挥手中菜刀。
车夫快速跳上马车,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