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朱杰勒马急停,翻身跃下,箭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低喝:“末将参见大帅!”
萧辰眉峰深蹙,声音低沉:“雄霸呢?”
他分明下令雄霸与朱杰一同前往江州城营救苏景福,可此刻却不见那魁梧身影。
朱杰起身,侧身指向马车,神色凝重:“百户大人为掩护我等突围,独挡数十死士,身受重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所幸已及时止血,暂无性命之忧。”
萧辰大步上前,掀开车帘。
只见雄霸俯卧其中,后背伤口虽已包扎,但仍渗着斑驳血迹。
他伸手探了探雄霸的鼻息,确认呼吸平稳,这才稍稍安心。
目光微转。
他忽而注意到车厢内的另一道身影——苏倾月!
往日的清冷闺秀,此刻竟是一身劲装,墨发高束,英姿飒爽,眉宇间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坚毅。
晨光透过车帘洒落,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男扮女装非但不掩其风华,反而更添几分飒然意气。
察觉到萧辰的注视。
苏倾月眸光微颤,眼中既有感激,又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羞涩,微微低头,不敢直视。
萧辰收回目光。
环视四周,见其余将士虽多带轻伤,但精神尚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嗓音冷峻,不容置疑:“朱杰,先带弟兄们回营疗伤!”
“末将领命!”
朱杰抱拳应声,随即指挥队伍整顿启程。
待众人远去,萧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探,这才彻底放松。
平安县毕竟是杨奇正的地盘,若被发现大夏军的踪迹,恐生变故!
他目光再次落回马车内,看向雄霸身旁昏迷不醒的老人,低声问道:“老掌柜可还好?”
苏倾月微微颔首,对着萧辰盈盈一礼:“萧公子大恩,倾月没齿难忘!”
萧辰摆了摆手,挑起车帘示意:“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待她利落的钻进车厢,他才跃上车辕,抓起缰绳猛地一抖:“驾!”
马车辘辘前行。
萧辰背对着车厢,肩背线条在粗布衣衫下若隐若现。
他先前救过自己的性命,如今又救了祖父,这般恩情无以为报,唯有……
这个念头刚起,耳尖便火烧似的发烫。
她慌忙低头,借着整理衣角的动作掩饰心绪。
幸好车内祖父与雄霸都昏迷不醒,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醉仙楼前。
沈三早已在台阶上来回踱步,圆脸上浮着一层油汗。
远远望见萧辰驾着马车驶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脚步叮当作响。
“萧兄弟!”
沈三一把扶住刚跳下马车的萧辰,小眼睛不住往车厢方向瞟:“少掌柜可安好?”
车帘应声掀起。
苏倾月身形一闪跃下车辕,劲装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飒爽的弧线。
沈三瞥见车厢内昏迷的苏景福,脸色骤变:“老掌柜这是——”
“进去细说。”苏倾月警惕的环视街面。
沈三立即会意。
转身朝楼内打了个手势,来喜带着两个精壮伙计快步而出,小心翼翼的将苏景福抬出车厢。
萧辰则转身探入车内。
青筋暴起的手臂穿过雄霸腋下,鞋底在青石板上刮出两道深痕。
三楼雅室内。
孙鹤龄正来回踱步,手中药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见众人抬着两名伤者进来,老大夫顿时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处,白眉紧锁。
萧辰抹了把额间汗水,声线微哑却坚决:“苏掌柜年迈受惊,恐生变故,先给他诊治!”
孙鹤龄如蒙大赦,连忙上前为苏景福诊脉。
他枯瘦的手指搭在老者腕间,眉头渐渐舒展:“少掌柜放心,总掌柜只是气血两虚,又受了些惊吓,开副安神补气的方子,静养旬日便可痊愈。”
苏倾月闻言,紧绷的双肩终于松懈下来。
她单膝跪在榻前,劲装袖口下露出一截白皙手腕,紧紧握住祖父枯瘦的手掌。
那双总是凌厉的眸子此刻泛起水光,在穿透窗棂的阳光映照下犹如秋水盈波。
随后。
孙鹤龄转向榻旁的雄霸,掀开染血的衣襟时,血肉模糊的刀伤赫然显露。
他倒吸一口凉气。
苍白的手指轻轻探查伤处:“萧老弟,这位壮士的伤势凶险,金疮药虽止了血,但还需要辅以其他药物进行治疗愈合。”
“用最好的药材!”
萧辰尚未开口,苏倾月已霍然起身。
她束发的绸带随动作轻扬,眉宇间那股商贾世家特有的果决展露无遗:“孙大夫,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这位将军痊愈如初!”
孙鹤龄郑重点头,药箱里的瓷瓶清脆碰撞:“明白。”
沈三适时插话,朝来喜使了个眼色:“来喜,去账房多取点银子,陪孙大夫回去拿药!”
来喜躬身领命。
转向孙鹤龄时做了个标准的迎客礼:“孙大夫,请随小的来。”
孙鹤龄离去后。
萧辰望着榻上二人,抱拳道:“雄霸暂且托付少掌柜照料,萧某先行告退。”
苏倾月素手一颤:“萧公子这就要走?”
萧辰行至门前,声音温和道:“一夜未归,我家娘子该担心了。”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回廊转角,未曾看见身后少女瞬间黯淡的眸光。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苏倾月唇瓣轻颤,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眸中秋水盈盈,三分钦佩他顾家有道,七分怅然他未曾回首,种种情愫交织,恰似那檐角铜铃被风拂过,叮咚作响却终归沉寂。
隔壁雅间内。
苏倾月已换回女装。
一袭湖青色绣银纹长裙曳地,乌发挽成流云髻,斜插一支白玉兰发簪。
腕间碧玉镯随着她轻叩桌面的动作泛着温润光泽。
绝美容颜虽忧色未褪,但周身散发的威仪已全然是醉仙楼少东家的气度。
苏倾月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缘。
茶汤微漾,映着她清冷的眸子:“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她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三躬身应是,细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回少掌柜,之前偷袭您的那名杀手,已被萧兄弟当场格杀。”
停顿半息,语气转为惋惜:“只是罗旭那厮,借着护卫拼死掩护,暂时逃脱了,不过属下已安插眼线潜入总楼,只要他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