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血水横流,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黑红。
雄霸弓着铁塔般的身躯,背上用粗布紧缚的苏景福随他的动作晃动,老人灰白的发丝扫过他后颈。
倒伏的尸体堆成路障。
他长刀劈开夜色,刀锋卷起时甩出一串血珠,三颗头颅飞起砸在灯笼上,火星溅到苏景福垂落的衣角,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顿时窜入鼻腔。
二十余名大夏军士结成战阵且战且退,没有铠甲防御的躯体上早已伤痕累累。
有人肩头插着箭矢仍挥刀不退。
有人腹部渗血却仍咬牙架着同伴前行。
铁锈般的血腥味在灼热的空气中弥漫,将整个长街化作修罗场。
“咔嚓!”
刀锋劈进锁骨的声音格外刺耳。
雄霸旋身时,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混着血液喷溅的嘶嘶声。
左侧死士的弯刀擦过他耳畔,刀风刮得耳膜生疼。
“他娘的!”
他怒吼着回身一斩,偷袭者的肩胛骨应声而裂。
粗粝的大手迅速解开身上绳结,将背上的苏景福推向身旁的朱杰:“带人先走!”
朱杰下意识接住老人,染血的大刀在掌中铮鸣。
他双目赤红的低吼:“不行!不能留你一个人独战!”
“这是命令!滚!”
雄霸怒目圆睁,话音未落已纵身跃入敌群。
长刀化作银狐,劈进脖颈时传来筋肉撕裂的闷响。
雄霸踹开尸体,刀刃带着碎骨渣抽出,转身又捅穿另一人的腹部,刀柄传来内脏蠕动的触感。
朱杰颧骨绷紧,齿缝间挤出嘶哑的战嚎:“撤!”
众军士立即结成锥形阵,护着苏景福向城门疾退。
就在刚刚。
他们借着夜色潜入城中,与醉仙楼内应里应外合,从密室救出被囚多时的苏景福。
谁知刚出醉仙楼,暗处便杀出数十名罗旭豢养的死士。
这些亡命之徒招招搏命,分明是要不惜代价将老人永远留在江州城!
很快。
在雄霸一夫当关的掩护下,朱杰带着众人成功撤出江州城。
城外。
早已备好的马车静静等候。
朱杰不敢耽搁,迅速将虚弱昏迷的苏景福安置进车厢。
“爷爷!”
车内并非车夫,而是一身劲装,女扮男装的苏倾月。
她见苏景福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眼中顿时涌起浓重的忧色。
朱杰抹去脸上半凝的血痂,沉声道:“苏小姐放心,老爷子只是体虚受惊,性命无碍。”
苏倾月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缓。
她当即下车,朝朱杰深深一礼:“多谢诸位壮士舍命相救!”
朱杰侧身避开,肃然道:“苏小姐不必多礼,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
他目光扫向一旁躁动的战马,厉声喝道:“所有人,上马!”
军令如山!
大夏军士齐刷刷翻身上马。
先前为掩人耳目,他们徒步潜入城中,如今既已救出苏景福,便再无顾忌。
朱杰握紧染血的长刀,声音如铁:“伤员留守,其余人随我杀回去,接应百户大人!”
刹那间!
众将士无一人迟疑,纷纷调转马头,刀锋映着冷月寒光,直指江州城门。
即便是留下的伤兵,也咬牙攥紧缰绳,将苏倾月的马车牢牢护在中央。
苏倾月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震撼难言。
她身为醉仙楼少东家,见过不少所谓的“义军”,却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义字当头的将士。
他们明知前方是刀山血海,却仍毫不犹豫的折返救援袍泽。
这般军心,这般胆魄,让她不禁暗叹:
萧辰麾下竟有如此虎狼之师,何愁大业不成?
“噗嗤!”
一声闷响,雄霸后背骤然一凉,随即剧痛袭来。
他闷哼一声,反手一刀横扫,将偷袭的死士拦腰斩断。
鲜血喷溅,肠肚横流,那死士竟一时未死,在地上扭曲蠕动,场面骇人至极。
“操!”
雄霸怒骂一声,拄着长刀喘息。
他的后背已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衣衫,顺着臂膀滴落在地。
这些死士虽武艺平平,却胜在人多势众,前仆后继的扑杀而来。
雄霸纵然勇猛,可终究是血肉之躯,面对数十人的围攻,体力渐渐不支。
他咬牙挥刀,刀锋所过之处,又有数颗头颅飞起。
然而。
敌人的包围圈却越缩越紧……
“大人!”
千钧一发之际,朱杰率军回援。
铁骑如雷,瞬间撕裂死士的包围圈。
朱杰猛勒缰绳,战马嘶鸣人立,一个回旋便冲至雄霸身旁。
他俯身探臂,低喝道:“上马!”
雄霸毫不迟疑,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扣住朱杰手腕,借力翻身上马。
后背伤口被牵动,鲜血顿时浸透朱杰的衣甲,但他只是咬牙喝道:“撤!”
蹄声如鼓。
众人纵马飞驰,转眼便将死士甩在身后。
直至跃出江州城门,雄霸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懈。
他头颅一沉,重重靠在朱杰肩头,意识逐渐模糊。
朱杰侧目瞥见仍未离去,来回踱步的苏倾月,皱眉高喊:“苏小姐,速速回车!”
苏倾月闻言回首,快速上车,玉腕一振,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炸响:“驾!”
车轮碾过官道的碎石,在如霜的月色中扬起一道轻烟。
车辕上雕花的铜饰映着星光,随着颠簸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宛如一串逃出生天的急促心跳。
行出数里。
朱杰勒马回望,确认后方再无追兵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他抬手抹去额间汗水,转头看向马背上依旧昏迷的雄霸——
那道贯穿后背的伤口触目惊心,皮肉翻卷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马鞍染得一片暗红。
“苏小姐。”
朱杰转向一旁的苏倾月,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苏小姐,百户大人身受重伤,可否借马车一用?”
苏倾月美眸扫过雄霸惨白的脸色,没有丝毫犹豫的拽住缰绳跳下马车:“当然可以!”
若不是为了救她祖父,这位铁塔般的汉子也不会受此重伤。
朱杰抱拳深揖:“多谢。”
在几名弟兄的协助下,艰难的将雄霸两米高的身躯抬上马车。
车厢内。
雄霸只能俯卧着,后背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朱杰取出萧辰准备的上等金疮药,小心翼翼的撕开黏在伤口上的衣物。
当药粉撒在翻卷的血肉上时。
昏迷中的雄霸突然浑身紧绷,铜铃般的眼睛猛地睁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随即又昏死过去。
苏倾月别过脸去,芙蓉面上血色尽褪。
……
晨光微熹。
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薄雾如纱,笼罩着平安县城外的荒野。
萧辰静坐于一方青石之上,衣袍随风轻扬,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远处,似乎等待什么。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官道尽头尘土飞扬,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周围簇拥着十余骑。
人影绰绰,风尘仆仆。
但!
随着距离拉近,萧辰双眸一凝,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