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丰生没想到自己这么真诚的一番剖白,竟让眼前闻笙起了更深重的疑心,两腿又反过来盘着,身子往前靠,语气殷切:“殿下,我知道之前的事儿是我坑了你们,但是……我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控制你们,我是想要和你们合作的呀。”
闻笙凉凉的睨他:“何以见得?”
她都在里面死过一回了,现在来马后炮说是想要合作?
柳丰生:“我在京城的主要任务就是从郊区开始,传播教义,并且至少要有十名以上的贵族加入。这个任务看着轻巧,但想要达到这样没有个三五年是成不了的。但是如果有皇族成为了圣子或者圣女,只要有一个,就能抵过所有的任务。”
闻笙语气更冷了:“所以你就抓了宣王,又想要把本宫也给拉下水?”
柳丰生急忙摆手,咽了口唾沫解释:“非也非也!虽然条件看着诱人,但是能成的少之又少。为了防止操之过急引起朝廷的注意,道长们都是被勒令一旦有合适的皇室人选要先上报给门主的。我找你们并没有上报,我骗了屈御师。”
他顿了顿,食指拇指在监牢的门上抠着,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王家村的事我很抱歉,我已经尽量减少和他们接触了。但是屈御师在身边,我又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那天在地宫里,我知道是你,殿下。”
闻笙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淡淡道:“哦?什么时候?”
柳丰生压低了声音,面色紧张:“人坑。”
闻笙:“……”
她中计掉下去摔死的地方。
什么意思,这家伙怎么知道是她的?
柳丰生看不出闻笙的情绪,继续说道:“为了能拉拢宣王,当时所有的通道都被我关了,只为在解决了屈御师后能与他和谈。想要在不炸门的情况下来到祭坛,只有坠入人坑。而那天人坑出了动静后殿下跟着就出现了,我便猜到殿下定是通过人坑来的。”
闻笙缓缓靠到背后的靠背上,眼眸深邃,依旧没有讲话。
“殿下身手了得,想来人坑定然是难不倒你的。我本就无意弄什么圣子圣女,找上宣王也无非他是整个京城里我能想办法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人。但是没想到殿下也来了,虽然那个时候外界都在传殿下并不得宠,可整个京城总共就剩下三个皇室中人,一下子让我碰见两个,加起来总能起些效果吧?”
“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闻笙不落入他卖好的圈套里,直接道:“你想要拉拢皇室的人,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他低着头喃喃。
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瘦削的脸隐匿在阴影中,褪去了全能教批发式的仙风道骨后,这个人的气质阴郁了不少。
“当然是,”柳丰生缓缓抬起脸,所有的紧张、急切、期盼尽数消失不见,一双黑瞳里面赤色翻涌,声音带着彻骨的恨意:“毁了全能教!”
不等闻笙说话,眨眼间,柳丰生方才涌现的怒恨忽然消失,眼皮垂下又抬起,依旧是之前那副有些急切,有些讨好的样子:“我势单力薄,想要捣毁他们天方夜谭,但是我相信你们可以!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闻笙站起身,十分确认自己方才看见的不是错觉。
“伸出手来。”闻笙摊开掌心。
柳丰生不疑有他,直接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闻笙抓住他的手腕,撩起眼皮,幽深的黑瞳隔着牢笼死死锁定他,轻声问道:“你恨全能教?”
柳丰生一愣,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心脏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了两下。
“别紧张。”闻笙食指点了点他的腕子,“过了这一关,本宫才能真的信你。”
任何谎言在真实的生理反应面前都不堪一击,而用上了生命卡的闻笙,逼近两百的生命值,几乎成了人肉测谎仪。
柳丰生知道闻笙的目的是什么,便坦坦荡荡的抬起头:“是。我恨。”
闻笙接着问道:“你与我们的合作,是真心的?”
柳丰生:“是。”
闻笙:“你做了这么多坏事,都是真心做的吗?”
柳丰生停了片刻,忽然垂下眼皮:“是真心的。”
闻笙皱眉,他没有撒谎。
柳丰生抿唇,直接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真心去做的。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要活下去就得往上爬,就得赢得他们的信任。这一点我没什么可辩解的。但是回到大燕后,我就已经尽我所能拖延时间,而且,我也做好了赎罪的准备。殿下,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赎罪。”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闻笙冷哼:“做好在这里当牛做马一辈子吧。”
直接死掉一了百了是最痛快的,而活着,才有可能最大程度的利用他的价值,让他一点点回归正途,然后一辈子都活在罪孽的阴影里。就这么煎熬着几十年,才是真正的惩罚。
柳丰生原本阴翳的双眼逐渐亮了起来。
闻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所说的一切,全部属实吗?”
柳丰生眸色愈发坚定,回道:“全部属实!”
看着闻笙收回了手,抓在牢笼上的另一只手也缓缓松力,他通过测试了。
闻笙拿出钥匙,抓起眼前的锁,低着头开起锁来:“虽然你通过了测谎,但是你依旧处于考察期,暂时不能给你自由。不过,本宫能破例,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柳丰生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紧紧盯着开锁的手,他语气染上期待:“是去见在明吗?”
拉开牢门,闻笙挑眉道:“不错。他身边有个御师你可知道?”
柳丰生没有走出来,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闻笙的指示:“知道。监督他的。那老头不成气候。”
“本宫不希望这么快就暴露,所以你需要配合本宫演戏,不要引起那个御师的注意,懂了吗?”
柳在明下意识做了个甩拂尘的动作:“懂懂懂,必然不会露馅的。”
做完才发现这个陋习,当即脸色一黑,双手甩了甩:“殿下可有刀什么的?”
闻笙放下锁头,反问:“你要刀做什么?”
柳丰生:“赎罪,从改掉陋习开始。”
闻笙:“……”
她抬脚向外走去,凉凉道:“赎罪的话,你先自戳两刀来的比较实在。”
“还不跟上?”
柳丰生立即抬腿撵上她,但由于之前备受严刑拷打的折磨,身子骨现在虚弱的不行,就这两步还跑的龇牙咧嘴。
忍下涌上喉头的血腥气,他苦笑,心道:一切都是他活该。受些皮肉之苦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犯下那么多错事,他得用一辈子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