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卿叹了口气,想起五年前她刚回京城,谢淮聿身边的侍卫便找到她,将一块令牌交到她的手中。
她认得那块令牌,那是皇兄的贴身金牌,金牌到,等于皇帝亲临。
她这才知道原来皇兄在走之前也给谢淮聿留下了贴身之物。
她将金牌自袖兜中掏出,放在念汐手中。
“就是这块金牌,救了顾太傅的命。”
念汐看着那块儿闪烁金色珠光的赤金令牌,心间有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齐玉卿知晓她的纠结,
“今日把这块牌子拿给你,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总觉得许多事还是要让你知道,毕竟……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
“在救顾太傅这件事上,我其实并没有帮了多少。”
她满含歉意的看着姐弟二人。
顾清牧面色冷沉,绷着唇一直未开口。
而念汐则慢慢将那块牌子收好,杏眸明明灭灭,看不清喜怒。
……
宫里事多,齐玉卿心里还记挂着宋羡安的事情,便没和念汐多续话。
回含元殿的路上,顾清牧一直沉默不语。
“清牧是不是觉得本宫不该将金牌和真相告诉怀夕?”
“臣不敢。”,顾清牧应声。
齐玉卿轻笑了一下,
“只是不敢,而不是不怪。”
“本宫知道,你不愿怀夕再和谢淮聿有纠葛,也知道你的护姐之心,怕她再一次误入泥潭不能自拔。”
顾清牧垂眸,没有说话便等于默认了齐玉卿的话。
齐玉卿其实并不觉得,世人总觉得女子柔弱,必要依附男子才能在世间立足,可她偏不信,她可以不靠男子,掌控朝堂五年之久,怀夕也可以不依附于男子的爱。
没了爱人,还有朋友亲人。
任何一样都是好好生活下去的动力。
而她再见怀夕,也觉得如今的怀夕通透沉静,如一汪碧水,谢淮聿三个字根本搅不出几个浪花。
她安抚顾清牧,
“放心吧,怀夕心里自有决断。”
顾清牧点点头,他跟在齐玉卿的身后,永远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从不向前也不退让。
他看着齐玉卿的背影,心里的那点虚浮也被她浅浅的几句话摆平。
——
傍晚,天边霞光满天,落日熔金。
念汐就坐在窗下看着夕阳,
一低头,就能看见那枚一直放置在桌子上的金牌。
她伸出手,轻轻抚着上边雕刻的金龙鳞片,令牌很凉,指尖一触即就能被它的冰冷刺痛。
过了许久,
天边的霞光快要被黑云吞没的时候,念汐将这块令牌收好走出药铺。
朝国公府的方向慢慢走去。
——
宋羡安因为赐婚的事情心中烦闷,又不知如何和玉卿开口,只能跑到国公府借着和谢淮聿叙旧的理由喝闷酒。
谢淮聿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压根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
便也自已将酒倒满,笔直的脊背靠在椅子上,一双黑眸望着窗外的霞光,时不时的跟着饮一杯。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谁都没有开口,
偌大的书房里,偶尔响起酒杯碰撞的声音。
心绪不佳,没饮了几杯,谢淮聿便觉得的自己醉了,面前闪烁起怀夕那张温婉清冷的面庞。
想起她和裴鹤深情对视的模样。
傍晚的风清冷,却吹的人莫名烦躁。
直到下人来报,一位名为念汐的姑娘在门口等他时,
他心神大震,
丢下独醉的宋羡安大步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他竟没有直接踏出门槛儿,反而站在那里等身上的酒气散去了一些,才终于踏出门看见念汐。
念汐站在门侧,在谢淮聿出来之前,她一直看着门匾上的国公府三个大字。
熟悉的地方却叫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立在那里,周身沉静,却又饱含冰雪气息。
令谢淮聿觉得离他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他的眼角闪过痛色,大步走到念汐面前,急切的问,
“怎么不进去等,冷不冷?”
他想伸出手探一探她手上的温度,却被念汐疏离的神色震得不敢伸手。
念汐单刀直入,直接将那块金牌拿出来,
赤色金影,轻晃了她的眉眼。
“我来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谢淮聿看了一眼,便知缘由。
“齐玉卿都告诉你了。”
念汐点点头,
“顾家一直以为是玉卿救了父亲,今日也算解了顾家的疑惑,我来,是想更说声谢谢……”
谢淮聿嗓音艰涩,难以启齿般的打断念汐的话,
“怀夕……该说谢谢的是我,我不配得到你的感谢。”
念汐轻笑着摇摇头,垂下的眸子带了一点温热的弧度。
这一点,让谢淮聿萌生错觉。
可下一秒,念汐的话就将他浑身僵硬。
“谢淮聿,不管我父亲曾经做了怎样的事,他总归在无意之中伤害了你的家庭。”
“而你愿意出手救他,是你心胸开阔,于这件事情上,我们顾家总归是亏欠了你。”
“所以我说声感谢是应该的。”
谢淮聿望着她的脸,慢慢开口,
“怀夕,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念汐抬起眼帘,最后一抹霞光笼在那片经年未散的疤痕上。
那片疤痕深深的刺痛了谢淮聿的眼。
他慢慢抬死手,
轻抚着那片沟壑崎岖的伤痕,他的动作极度轻柔,就像在抚摸他触及不到的过去。
这是他的怀夕,
是那三年里日日早起为他做羹汤,而他不屑一顾深深伤害的怀夕。
也是五年前愤然引火自焚,他连一节衣袖都挽不到的怀夕。
一想到此处,他的手以及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怀夕……”
然而下一秒,他就将怀夕捞入自己的怀中。
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不管她如何挣扎,他都不肯放手……
——
另一侧,
裴鹤与忠勇侯李连溪见过面后,就坐着马车照旧朝念玖堂的方向奔去,
途径京城最热闹的街区,他让马车停下,自己则走进去买了两包蜜饯,还有念汐最喜欢的鱼汤。
回到巷子里,看见一整条街唯有念玖堂没有点灯,他便觉不对,
将安插在附近的眼线叫来一问,
“念姑娘傍晚锁了门出去了,属下瞧着,像是去了国公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