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杜明华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白眼一翻。
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去,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爸!”
杜哲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总算在自家老爹后脑勺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前,堪堪扶住了他。
饶是如此,杜明华也是出气多,进气少,脸色比那墙上的宣纸还要惨白几分。
“杜先生!”
古钟尘和金不换也吓了一跳,赶紧围了上来。
古怀月秀眉微蹙,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枚精致的银色小盒。
打开来,捻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动作轻柔地塞进杜明华的口中。
“杜伯伯,这是家父一直服用的定心丸,您先含服一颗。”
杜明华被杜哲掐着人中,又闻到一股清凉的药香,悠悠转醒。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
“那……那幅《虾趣图》……我……我五年前,花……花了足足两个亿啊!”
“从一个号称是白石老人后人的手里……买的……”
两个亿!他杜明华半辈子攒下的流动资金,就这么打水漂了?
这比割他的肉还疼啊!
古钟尘、金不换、古怀月三人相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
古钟尘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仔细端详起那幅《虾趣图》。
片刻后,他沉声道:“杜先生,周小友所言不虚,此画墨色浮躁,用笔也确实稚嫩,虽有模仿白石老人之形,却无其晚年笔力之神韵,更无那种返璞归真的天趣。”
“虾身僵硬,水波不活,印章也……唉,也是新仿的,这……确实是一件现代仿品,而且仿制水平,比较一般。”
金不换也补充道:“白石老人的虾,讲究的是墨分五彩,浓淡干湿变化无穷,虾腿的关节转折,虾须的飘逸灵动,皆是功力所致,这幅画,形似而神不逮,匠气太重了。”
“完了……全完了……”
杜明华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杜哲在一旁看得是又心疼又好气,跺了跺脚。
“爸!我早就跟您说过,您那点眼力见,就别碰这些古董字画了!”
“您以为捡漏呢?人家那是专业团队给您设局!您这哪是收藏啊,您这是给骗子送温暖,上赶着当冤大头!”
“两个亿!两个亿啊!够我开多少家网红餐厅网红奶茶店创业了?您还不如把钱给我,我保证给您翻几番!”
这老头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下好了,心态崩了吧!
“你……你给我闭嘴!”
杜明华猛地抬头,双目赤红,指着杜哲。
“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他深吸几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满屋子的藏品,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
“继续,给我继续看!我倒要看看,我这屋子里,究竟还有多少是假东西!”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他杜明华混迹商场大半生,难道真就被人当傻子耍了这么多年?!
周阳眉梢一挑,心中暗笑。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还是想最后挣扎一下,找回点面子?行,满足你!
接下来的鉴定,简直就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大型翻车现场”。
周阳信步走到一个专门陈列钱币的展柜前,拿起一枚银光闪闪的“张作霖戎装像陆海军大元帅纪念银币样币”。
他掂了掂,又对着光线看了看齿边和龙纹,撇了撇嘴。
“杜先生,这枚纪念币,光泽过于贼亮,压力不足,齿边也有毛刺,龙纹细节模糊,包浆是化学药水催出来的,假的。”
“市面上真品怎么也得两千多万,您这枚,顶多算个高仿工艺品,几百块钱不能再多了。”
“噗——”
杜明华又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这枚钱币我花了一千八百万啊!”
没等他缓过劲,周阳又走到一株火红的珊瑚摆件前。
那珊瑚色泽艳丽,造型奇特,足有半米多高。
古怀月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种品相的阿卡红珊瑚,确实罕见。
周阳却只是扫了一眼,便断言:“杜先生,这株所谓的‘阿卡级红珊瑚’,颜色是染上去的,白心明显,生长纹路也不对,密度也差了点。”
“最多也就是普通沙丁红珊瑚染色处理,价值嘛……呵呵,跟您心理价位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了。”
“五……五千万啊……”
杜明华喃喃自语,声音都带着哭腔。
这可是他当年托了多少关系,才从海外一个拍卖会上弄回来的!
随后,什么“明代宣德炉”、“清乾隆粉彩转心瓶”、“战国青铜鼎”……
一件接一件的“国宝重器”,在周阳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下,纷纷现出原形,被毫不留情地打上了“赝品”的标签。
古钟尘、金不换、古怀月三位专家一开始还各自上手查验。
到了后来,几乎是周阳指哪,他们便确认哪。
周阳的判断没有一次出过错,其鉴定速度之快,眼力之毒,让他们这些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前辈都叹为观止,甚至有些汗颜。
一番“扫荡”下来,杜明华私人收藏室里,能被确认为真品的,只有五分之四罢了!
粗略估算,杜明华在这些赝品上砸进去的钱,已经累计超过了二十个亿!
周阳都忍不住心中暗自嘀咕。
乖乖,二十个亿啊!
这杜明华是真有钱,也是真没眼光啊!
这是把骗子当亲人,把国宝当白菜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散财童子”精神,才能坚持不懈地被人骗这么多年?
古钟尘抚着胸口,看向周阳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佩服,更有几分后生可畏的感慨。
他郑重地对周阳一拱手:“周小友,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你这手鉴宝的本事,当真是神乎其技,炉火纯青!”
“老夫虚长你几十岁,在这方面,怕是远不及你啊!”
金不换也连连点头,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周小友这份眼力,怕是已经臻至化境,我等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