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部落
一片混乱之中,乌兰可汗说:找人去交涉,告诉巴巴哈部落,我们没有意愿和他们为敌,也绝对不会藏起来汨罗部的少主……”
大可敦被人搀扶着下了牛车,叫了一声:“乌图。”
乌兰可汗上前搀扶她,听见她说:“快去找人!巴巴哈部落前些日子接受了我们的善意,如果他们要攻打我们,不会用这么蹩脚的借口,一定是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现在先去找人!把人找到,然后交出去……”
乌兰可汗的脸在暮色中显得更黑了:“快搜!让我搜出来是谁藏匿了他!一定要把他们全家拖出来绞死!”
原本因为要移营而堆放的物品就杂乱,乌兰可汗的人开始翻找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每家每户刚刚收好的毡帐再次弄得乱七八糟,混乱从中心开始往外扩散。
缓慢暗下去的天色中,桑吉卓玛苍白着脸庞,缩在众人身后,抿着嘴,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
她的好友阿勒发觉她的手冰凉,连忙扭头安抚她说:“卓玛,你不要怕,乌兰可汗会保护我们的。”
桑吉卓玛勉强的笑一下,她说:“我……我有些肚子痛,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好吗?”
阿勒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桑吉卓玛摇摇头,挣脱开阿勒的手,她提着裙摆穿梭在人群之中,阿勒追了两步,撞上了一个拿着火把的大人,哎呀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她再爬起来,已经找不到桑吉卓玛的背影了。
阿勒皱着眉:“真是的,她这段时间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这时候还乱跑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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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央珏按着胸口,低着头,他的额吉护着他,两个哥哥也警惕地守在一边。
两个高大的男人已经把他们的毡帐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了,阿央珏有些紧张,死死的攥紧额吉的袖子,低垂下眼睫,遮挡住瞳孔里面的暗色。
每次一到这种混乱的场景,或者一旦经历不好的事情,他的家族,因为他,就会受到分外的关注。
如同清洗不去的伤疤一样牢固地粘在他的皮肤上,如蛆附骨。
额吉将他的脸庞挡在怀里,躲避着燃起来的火光,用略带尖锐的声音说:“看清楚了吗,我们这么点地方,这么点东西,哪里能藏得住人?”
搜查的人走了,两个哥哥愤怒的将他们的东西再收好:“真是欺人太甚了!”
阿央珏低着头去捡方才被弄乱散落在地的羊皮和包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阿央珏想,等到哥哥们成家娶妻,再生孩子,家中人多起来,再多养一些牛羊,他们一家人就可以离开这里。
再忍一忍……
他又摸摸胸口,狼牙熨帖的贴在他的内衬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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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踏响在林间。
落日后的一个小时,天际线残留着钴蓝色的光带,天色终于暗下来。星光开始在头顶闪现。
草原上在天黑之后,哪怕是晚十点,也是“航海暮光”时刻,凭借着肉眼都能辨别清晰的草原路径。他们说这是因为“长生天不舍得闭眼”。
秦过策马飞驰而过,林间有稀疏的斑驳光影,秦过问辛德:“你的箭囊里面还有多少支箭?”
辛德觉得血液顺着脖子往上涌,整个人激动兴奋,如同喝了一缸马奶酒,他瓮声瓮气的说:“还有二十只。”
“够了,给我吧。”秦过甩甩方才射箭有些发麻的指尖。
原身父亲的长弓太大了,需要的力量也太强,秦过现在这个小身板也才能拉到半弦。
这样的力道不足以射穿成年人的胸骨,所以他选择柔软脆弱的脖子,这样牺牲了容错率的方式换取一击必杀。
小黑龙在秦过的眼前展开透明屏,上面勾勒着这片精心选择的场景的地形,以及不远处闪动着的十多个红点。
秦过解下套马索递给辛德和他的父亲:“追兵还回来,你们先去前方布置好陷阱,等我去引他们过来!”
“主人,您不能如此涉险,不如我去吧!”辛德父亲说,“虽然我瘸了腿,瞎了眼,但是我还有浑身的热血!这群草原的崽种使用这样卑鄙的手段,长生天迟早会降下惩罚给他们!”
“放心吧,辛德叔叔,他们总不会比头狼更危险。”秦过一扬马鞭,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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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部驻扎地的山涧。
一个带伤的男人倚靠在石壁上,左肩箭伤处已经凝结了伤口,草药的味道清苦,他望着不远处的溪流,听着有些混乱的风声。
突然,他动了动耳朵,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冷硬的直线,警惕地贴紧石壁,伸手握紧腰间的一双弯刀。
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因为浸染过很多鲜血,又被清洗过,又染上鲜血,反复之下,上面有着浓郁的血腥气。
很快,他听出了细碎的脚步,动作放松下来。借着昏暗的天色,提着裙摆的少女像一只鹿一样奔来。
她发间的漂亮宝石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苍白的脸颊上沾着草屑,绣着金线的裙摆沾满泥浆,往常一丝不苟的袄子也有些松散。
“克尔伦!不好了,不好了!”桑吉卓玛跑来,急切的说。“巴巴哈部落的人找过来了,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你要快点跑,快跑!”
克尔伦站起来,他很年轻,却已经足够高了,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如同被风吹动的麦田下暗涌的浪涛:“你不该来的,快回去吧。”
少女才到他的胸口,桑吉卓玛气还没喘匀,就继续说:“我们马上、马上就要迁营走了,你快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来过、你快走……”
克尔伦站起身,却没有看向桑吉卓玛,而是看向她的身后,缓缓开口:“抱歉,给您与您的部落添了麻烦,请将我交出去吧。”
桑吉卓玛错愕的回头,就看到不远处,阿勒和两三个部落的阿嬷扶着大可敦在不远处。
桑吉卓玛慌乱起来,“祖母,祖母,您不要带他去……您放他走!就当他没有来过!”
“去把她带回来!!”大可敦气得觉得脑袋都在晕眩,她捂住额头,有些颤抖。
马上有两个阿嬷过去将桑吉卓玛按着双手拖回来,大可敦对着眼前这个壮硕且气度不凡的男人,警惕的看了一眼他腰间别着的刀:“汨罗家的克尔伦,按照辈分,你应该唤我一句舅祖母……你为我们的部落带来了灾祸!”
“祖母!”桑吉卓玛还想要再说话,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抱歉,我会一力承担。”克尔伦说。
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有人找了过来。
大可敦说:“你不能说是卓玛救了你,你会给她招来祸端!”
“我不会说的。”
“这附近是谁在居住?”大可敦问。
阿勒在一旁看了看,回答说:“祖母,是阿央珏。这附近,只有阿央珏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