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曜轻抚着姜静姝乌黑的鬓发,冷峻的面容映照在烛火下,神情晦暗不明。
“你说得对,那些死士的确是心腹大患。太上皇死后,从前的死士被送去镇守皇陵,后来直接被太皇太后所用,用来铲除异己。”
姜静姝眉头微蹙:“既然已经知道了下落,陛下可有对策?”
裴景曜摇了摇头:“被查到后,那些人知道行踪暴露,早已经撤离了原本的皇陵,但无妨。
朕已经派你兄长带人追查,很快就能将他们揪出来,你不必担忧。”
裴景曜的话总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姜静姝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内心真的安心了几分。
她遭受过太皇太后的刺杀,知道那群死士的厉害,但是,裴景曜既然都做出了这样的保障,那便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外面夜色深沉,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姜静姝打了个呵欠,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陛下……”
“什么?”裴景曜垂眸看向她,轻抚过她的脸颊。
姜静姝抬起头,与他对视:“皇后……霍知微那日说,她有孕了,这是真的吗?”
裴景曜神色微凝:“朕已经派了太医去为她诊脉,她的确已经怀有身孕两个月有余。”
姜静姝心下一凛,霍知微真的怀了裴珩的孩子。
若是在早些日子,这孩子或许会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在宠爱期待中被生下来,但是现在这个档口,这个孩子又能何去何从呢?
尽管心中知晓,姜静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裴景曜,想得到个答案。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除掉。”裴景曜话语简短,丝毫不拖泥带水。
“遵照太上皇旨意,留下裴珩已是冒险,若是还留有他的子嗣,在外是个极大的祸患。”
姜静姝点了点头,心绪复杂,她难免想到了沈初念的孩子。
两个无辜的孩子都是因为大人的缘故,变成孤儿,甚至不能出生,成了他人眼中的“祸患”。
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裴景曜发出了一声几不可查的喟叹。
“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留下这个孩子,日后被有心的人利用,到时候只会有更多人因此丧命,受到牵连。”
他耐心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你应该懂。”
裴景曜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如今为了她耐心解释的样子,让姜静姝有些动容。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的确只想到了那个孩子的性命,而没有想到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一层。
姜静姝靠在裴景曜胸膛中,感受着他胸膛中蓬勃有力的心跳,一时间居然哑然。
顿了顿,她才继续问,“那霍知微的兄长呢,霍光,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霍光是先前裴珩那边的人,也对他一直忠心耿耿,在朝中,军中更是颇有威望。
在大雍,能领兵打仗的人中,最出挑的除了裴景曜便是霍光了。
裴景曜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那日,我拿出遗诏说明裴珩身份,霍光没有愚忠,也没有谋反之意,所以暂时留下。”
“只要他仍然愿意好好为朕,为大雍效力,照样是霍将军,但是……”
裴景曜说着,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了几分,“若今后,他听信他人谗言,做出了不恰当的举措,朕会削弱他的权势,直接下手处置,必不会手下留情。”
“听信谗言”,“不恰当举措”,姜静姝心中知道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霍知微可能会不甘现状,撺掇霍光,出兵谋反。
但是姜静姝心中明白,霍光的确虽然愚蠢,还容易被利用,但到底是明事理之人。
他拥护的是大雍王朝,而非因为裴珩是霍知微的夫君就盲目效忠于他。
应当不会做出谋反之事。
“好了,时候不早了,明日祭天还要早起,你先睡吧。”
裴景曜缓缓将怀中的姜静姝放在床上,说罢便起身。
姜静姝下意识地抓住了裴景曜的衣袖,力道很轻,但还是被裴景曜察觉到,看向她。
姜静姝红了脸颊,立刻松开了手。
“你想朕今晚留下,是吗?”裴景曜看穿了她的心思,重新坐回了榻上。
姜静姝看着裴景曜称那称得上是温存的神情,点了点头。
“好,那朕今晚便留下陪你。”
更衣后,二人躺在一处。
姜静姝缩在裴景曜怀中,很快便沉沉睡去,陷入了安眠。
而裴景曜,直到听到怀中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才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边——
“我说过了,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这个孩子是我的,他是去是留,只有我能说了算!”霍知微双手护住腹部,用力地打翻了大夫端来的汤药,嗓音因过分急切而十分尖锐。
霍光沉下脸,看着举止癫狂的霍知微,难得厉声斥责,叫着她的名字:“霍知微,你闹够了吗,你是霍家的女儿,不是疯子!”
霍知微被他骂得冷静了许多,不再叫嚷,抬起头看着他,眼眶泛红,眼神却依旧倔强。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裴珩被废,你作为他的皇后,最有可能受牵连。现在你腹中的这个孩子不仅是累赘,更是个祸端。
若是你执意留下,会连累整个霍家。你觉得除了打掉这个孩子,你现在还有其他选择不成?”
说着,他冷下脸,吩咐旁边面色惊疑不定的大夫,“去再准备堕胎药,准备十碗,她摔一碗便再拿一碗过来,直到今天给她灌下去为止。”
说罢,他看向旁边几个同样面露惶恐的丫鬟,“待会儿你们几个按住她,直接喂进去。”
“哥哥!”霍知微用力护着腹部,尽管那处没有丝毫凸起。
她露出了绝望与惊恐的表情,“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亲人!”
霍光被她的话说得气结,发出了冷然的嗤笑,“亲人?我没有这样的亲人。”
“我已经告诉过你,再三解释,裴珩本就不该待在皇帝这个位置上。裴景曜当皇帝,是太上皇的旨意,是众望所归。
而裴珩,是不伦血脉的子嗣,不仅做皇帝,现在就算活着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你肚子里的这个东西,不是我的亲人,而是个能让霍家满门抄斩的祸害。”
“我的孩子才不是祸害,他们是撒谎的,裴珩才应该……”
“够了!”霍光冷冷打断霍知微苍白无力的辩解,“别自欺欺人了,你对裴珩本就没什么感情。”
他一字一顿,“你只是觉得腹中的这孩子能够让你恢复皇后尊位,认为这孩子是根救命稻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