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才,明知道下头有两个脆弱的小孩,说哭就哭,还大早上的爬到屋顶看日出?再怎么想爬难道就没有别的房顶可爬?说话!”
沈老板义愤填膺的问着,却完全不给王娘子她们说话的气口,而是继续拍着手生气,
“你说说你们啊,一个当爹的,一个当娘的,能不能上上心靠靠谱,这孩子是你们自己要生的,不是对门的老沈和老田让你们生的……”
她噼里啪啦,叽里呱啦,骂了能有一刻钟吧,然后以一句,
“知道错了没?”做了收尾,心满意足的回头看去,身后怎么只有老田了?
沈老板看着田八角问:“他们人呢?”
“抱着孩子回屋了。”田八角打着哈欠说。
沈老板难以置信的指指自己:“他们回屋了,那咱们呢?”
田八角摊手:“被扫地出门了啊,王娘子说你骂的真难听,她再也不想搭理你了,她还说你忘恩负义,忘了当初你爹娘死她是怎么陪你的了,也忘了你生病时她是怎么伺候你的了,更忘了前阵子她是如何奋不顾身与你并肩作战的了,她还说她要养一条狗,专门用来咬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老板茫然道:“她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田八角说:“她回屋悄默声说的,怕吵到孩子,她还说你没心没肺,明知道屋里有两个脆弱的小孩,说哭就哭,还喊那么大声,真不是个东西,亏你还是个做干娘的,一点都不上心靠谱。
她要哄孩子,没空与你争,说要等闲下来再去骂你。”
“骂我?她还要骂我?!”
沈老板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田八角还说呢:“老板,她骂你也在情理之中,我听着也觉得……你这事办的挺不仁义的,你说人家为你做了那么多,帮着看两天孩子你还不乐意了,真不地道。”
沈老板:“哎?你不是也不乐意嘛?”
“那我不乐意不是情理之中的嘛,我们又不很熟。”田八角理直气壮的。
沈老板:……难道我熟嘛?
沈老板真的生气了,王娘子也是真的生气了,被薅了芦荟的柳娘子也同样生气了。
然后田八角惊讶的发觉到,这条街似乎都安静了不老少,她都能听见鸟叫了。
来铺子里的客人,也有心思静静的品香,不再竖着耳朵去听那些家长里短了。
这感觉还真是特别,就是没持续多久,她们又以互相找事的方法,重新吵闹起来了。
田八角其实不是很明白她们这种感情,但她知道这三个人,可以说是朋友,尽管她们……没法给对方带来什么好处利益,还时常互相添堵,可每个人都乐此不疲………
这在田八角的生活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倘若这个人什么用处都没有,她为何要与之相交?
最多是遇见了,就说说话,遇不见也就算了,天天都想往一起凑,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但似乎……这才是正常的。
田八角觉得吧,她也应该交几个朋友,就像是在南茂那样。
不过,不能是小孩,得是和她身份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的,杏儿……指定是不行,绣坊倒是有许多,可天天都忙,那就集市……
田八角和沈老板轮流做饭,她每隔一天就要去集市上卖菜,而集市上有许多跟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田八角最喜欢胡家肉铺的李三娘子,她每次割肉,给的斤两都很足,如果能和她成为朋友,或许能吃到更多的肉。
田八角想到一半就将这主意打消了,李三娘子太忙了,而且她不想利用自己的朋友。
另一个人选是个卖果子的,她父兄摆了个小摊,她有时会帮着看摊,但这种时候不多,所以田八角不用和她常见面。
她的话很少,所以也不会烦人。
常常笑着,所以应该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田八角不需要去帮她解决什么麻烦,唯一的问题是……她要嫁人了。
嫁的还不是镇上的人。
这位眉儿姑娘高高兴兴的来铺子里挑香料,要绣两个荷包,送给未婚夫一个。
田八角虽然笑着,但心里是不怎么高兴的,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姑娘的好事在什么时候呀?这香料若是放的久了,存不好,香气就淡了,总要挑个相近的日子买才是。”
“我知道,不要紧的,他也不大喜欢太浓的香,就是淡淡的才好,而且……我们这个月就要成婚了,再过六七天就到日子了,再不准备好,就迟了。”她的脸红起来,像涂了层薄薄的胭脂。
田八角心凉半截:那还有我什么事儿了?她都要走了,怎么给我当朋友。
“原来如此,姑娘真是有心了,那位郎君收了,定然欢喜,若要淡淡的香气,不如瞧瞧这些,都是配好的,我打开给姑娘闻闻。”
或是因为,她家里是卖果子的,闻惯了果子香,所以这会儿挑起来,她也不怎么爱那些花香的,反倒对荔枝壳、陈皮、松塔之类的东西很感兴趣。
最后买了些名为十月暖香袭人的,闻起来像是掉进了橘子筐,不过风吹吹也就淡了。
她很喜欢,刚一闻到就说:“这个好,那偷果贼一定喜欢!”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
田八角却抓住了疑惑道:“偷果贼?”
“啊……”
眉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红的更厉害了。
田八角:“这偷果贼……就是姑娘的未婚夫婿嘛?”
“啊呀,他也算不上是贼,其实是我误会了,”
眉儿是不爱多言的,可话说到这份上,要是不说明白了,那就不定传成什么样了,所以她还是和田八角说了,
“他是个外乡人,家在濯州城呢,背着家里人跑出来做生意,谁知道被人骗光了钱,又渴又饿的跑到我家园子里,偷了几个橘子,还是酸的,被我哥追出老远,他就一边跑,一边吃,一边叫着酸死人了,我哥是个急脾气,被他气坏了,还当他是别的果贩找来捣乱的,就将他抓了吊在果树上,他以为我们想要活活晒死他,就哭着喊着要我们写封信管他爹娘要赎金,劝我们说不要这么草率的杀人,他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