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城市作战训练。”
林川的声音像刀锋刮过冰面，“你们在沙漠学到的隐蔽、追踪和伏击技巧，在城市环境中同样适用。”
他转身指向基地边缘新建的模拟城市区——
六栋高低不一的混凝土建筑，错综复杂的小巷，甚至还有模拟地铁站和地下管网。
“城市是另一种沙漠。”
林川迈步走向训练区，“每一扇窗户都是岩石缝隙，每一条街道都是干涸的河床。而你们，要学会成为游走其中的毒蛇。”
女兵们跟着他穿过铁丝网围栏，踏入这个微型城市。
林晓晓注意到地面上的排水沟、墙角的垃圾箱、楼宇间的电缆——每一个细节都逼真得令人不安。
“五人一组，每组配备一把92式手枪，三个弹匣，无实弹。”
林川的命令简洁明了，“你们的任务是找到并‘击毙’隐藏在这个区域内的目标。”
“目标是谁？”李敏小声问。
林川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我。”
女兵们倒吸一口凉气。
在空旷的沙漠中追踪林川已经难如登天，在这迷宫般的城市环境里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规则很简单，”林川继续道，“你们有两小时准备时间，可以勘察地形、制定计划。
两小时后我会进入区域，你们可以动用任何手段找到并制服我。”
他顿了顿：“如果六小时内没有小组成功，全体加训二十四小时。”
林晓晓的小组迅速行动起来。
她们选择了最东侧的一栋五层建筑作为据点。
王雨晴和张婷负责顶层观察。
李敏和另一名女兵守住楼梯口。
林晓晓则开始仔细勘察整栋建筑。
“记住沙漠里的阴影战术。”
林晓晓指着窗外阳光投射的角度，“下午三点到五点，西侧建筑会在街道上投下长阴影，那是移动的最佳时机。”
她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板：“这栋楼的下水管通向哪里？总教官肯定会利用地下通道。”
两小时的准备时间转瞬即逝。
女兵们各就各位，无线电里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
林晓晓蜷缩在三楼一个废弃文件柜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监视着十字路口。
十五点零三分，第一个信号出现了。
“西区d3，垃圾桶轻微移动。”王雨晴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没有人影，可能是风。”
林晓晓眯起眼睛。
沙漠训练让她学会了辨别最细微的异常——垃圾桶的位移方向与当前风向相反。
“不是风。”她低声道，“他来了。”
整个小组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林晓晓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爬出文件柜，贴着墙根移动到楼梯间。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全貌，包括那扇半开的配电室门——一个绝佳的隐蔽点。
“配电室有动静。”她对着麦克风轻声道，“张婷，能看到西侧外墙吗？”
“视线被空调外机挡住了...等等！”张婷的声音突然紧绷，“外墙排水管在震动！”
林晓晓瞬间明白了林川的计划——他故意移动垃圾桶吸引注意，真实路线却是从外墙爬上楼顶。
这是典型的声东击西战术。
“所有人注意楼顶！”她刚发出警告，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张婷的惊呼。
“他上来了！王雨晴小——”
通讯戛然而止。
林晓晓的心跳加速，但她的思维异常清晰。
林川会逐个清除观察哨，然后从顶层向下清扫。她必须改变游戏规则。
“李敏，启动b计划。”她简短地命令。
b计划是她们事先准备的应急预案——放弃建筑，利用地下管网转移。
林晓晓迅速下到地下室，找到那处标有“维修通道”的铁栅栏。正如她预料的，锁已经被撬开。
她无声地滑入黑暗的通道，军靴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通道四通八达，但她记得每一条岔路——过去两小时里，她反复默记了这张地下地图。
前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李敏她们——她们应该从另一个入口进来。
林晓晓屏住呼吸，贴在拐角处的阴影里。沙漠训练教会她的最重要一课：有时候不动比动更致命。
一个黑影从岔路闪过，速度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但林晓晓捕捉到了那个轮廓——比林川矮小，步态也不同。
“孙教官？”她试探性地低声问。
黑影停住了。
片刻后，孙颖的声音传来：“晓晓？你怎么——”
林晓晓没等她说完就扑了上去。
两人在狭窄的通道里翻滚，孙颖显然没料到这个突袭，被林晓晓用一记沙漠里学来的关节技锁住了右臂。
“聪明。”孙颖喘着气承认，“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川不会单独行动。”林晓晓松开手，帮孙颖站起来，“他一定派了教官组混进来干扰我们。”
孙颖揉着手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比我想象的学得快。”
“他在哪儿？”林晓晓直截了当地问。
孙颖笑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林晓晓也笑了：“您已经告诉我了。”
她指向孙颖来的方向，“您身上有顶楼储藏室的灰尘，而那个方向只通向2号楼。”
没等孙颖回应，林晓晓已经消失在通道深处。
她一边快速移动一边通过无线电呼叫队友：“目标可能在2号楼顶层，所有小组向该区域集结。注意，教官组也在区域内。”
地下通道像迷宫般错综复杂，但林晓晓像回家一样熟悉每一个转弯。
十分钟后，她从2号楼地下室的一个检修井爬上来，悄无声息地进入一层走廊。
整栋楼安静得可怕。林晓晓贴着墙壁上行，每一步都精确地避开会发出声响的位置。
到达三楼时，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有人最近在这里开过枪，即使是训练用的标记弹也会留下气味。
四楼走廊尽头有一间会议室，门虚掩着。
林晓晓从门缝中看到一缕阳光投射在地板上，但中间有一道阴影——门后有人。
她缓缓后退，从消防通道绕到会议室窗外。这栋老式建筑的窗户可以向外打开，而且年久失修的滑轨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林晓晓像蛇一样滑进窗户，军靴落在厚地毯上无声无息。
会议室空无一人，但隔壁小办公室的门关着。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耳朵贴在门上——
“砰！”
门突然被踢开，林晓晓勉强闪开，但还是被撞得踉跄后退。
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电般扑来，她本能地一个侧滚避开，同时拔出训练手枪。
“反应不错。”林川站在办公室门口，手中同样握着一把训练枪，“但还不够快。”
两人相距不到五米，谁都没有贸然开枪。在这个距离，任何动作都会引发本能射击。
“其他人呢？”林川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拖延您的教官组。”林晓晓的枪纹丝不动，“我是唯一找到您的。”
林川微微点头：“沙漠教会了你耐心和观察力。”
“还教会了我这个。”林晓晓突然向左前方扑倒，同时扣动扳机。
“咔！”训练枪发出模拟击发声。几乎同时，林川的枪也响了。
两人同时低头看自己胸前——林川的作训服上多了一个红色标记，而林晓晓的胸口干干净净。
“不错。”林川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你预判了我的闪避方向。”
林晓晓缓缓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她知道这一枪有多少运气成分——林川完全可以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林川突然话锋一转，“实战中敌人不会只有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猛地踢开，周玄和另外两名教官冲了进来，三把枪同时指向林晓晓。
“任务失败。”林川平静地宣布，“团队协作比个人英雄主义更重要。”
林晓晓咬住嘴唇。
她太专注于追踪林川，忘记了这是一个团队任务。
“全体集合。”林川对着无线电下令，“训练总结。”
一小时后，女兵们列队站在模拟城市中央的广场上。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挫败。
“今天你们学到了三件事。”林川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第一，城市环境比沙漠更复杂，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危险。”
他走向林晓晓：“第二，个人能力再强，也抵不过团队协作。”
最后，他扫视全体女兵：“第三，真正的敌人永远不会按你们的预期行动。”
女兵们沉默地消化着这些教训。
林晓晓注意到林川的作训服上那个红色标记依然醒目——他故意没有擦掉，这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明天继续训练。”林川转身离去，“解散。”
半个月后的清晨，训练场上弥漫着薄雾。
女兵们整齐列队，她们身上的迷彩服已经洗得发白，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与两个月前林川接手的时候相比，这些姑娘的站姿如同出鞘的利剑，皮肤上布满伤痕，眼神却坚定如铁。
林川站在队列前，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从今天起，我的训练到此为止。”林川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女兵猛地抬起头。
林晓晓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裤缝，指节泛白。
她死死盯着哥哥的脸，试图找出哪怕一丝玩笑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深邃如海。
“接下来，由天狼中队长接手你们的训练。”
队伍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报告！”张婷突然喊出声，声音带着哽咽，“您...您要去哪？”
林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女兵们沉默下来，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两个多月的地狱训练，她们无数次咒骂过这个冷酷无情的教官，却在不知不觉中将他视作了精神支柱。
“这两个多月，你们经历了雪域、沙漠、城市作战训练。”
林川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温度，“从最初的菜鸟，到现在能负重三十公斤完成死亡行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林晓晓身上：“你们证明了自己不比任何男兵差。”
林晓晓的胸口剧烈起伏，这三个月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雪山上冻僵的手指，沙漠中干裂的嘴唇，城市巷战时的生死博弈...
每一次濒临崩溃时，那道冷酷的身影总是如影随形，逼着她突破极限。
“但是——”林川的声音骤然转冷，“这仅仅是开始。特种兵的路没有尽头，今天的强者，明天就可能被淘汰。”
“解散。”
没有长篇大论的告别，没有感人的临别赠言，就像他每一次结束训练时那样干脆利落。
林川转身走向基地大门，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女兵们依然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地上。
周玄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突然看见林晓晓冲出了队列。
“哥！”
这一声呼喊撕破了训练场的寂静。
林晓晓狂奔向那道即将消失的身影，靴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林川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林晓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你就这么走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林川终于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妹妹。
三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让这个曾经的大学生脱胎换骨，她眼中的稚气早已被坚毅取代，手上的老茧比许多男兵还要厚实。
“军人不需要告别。”他轻声说。
“我需要！”林晓晓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你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次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能给你丢脸...”
她的声音哽住了，这三个月的委屈、痛苦、坚持，全都化作了此刻汹涌的情绪。
林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擦掉妹妹脸上的泪水，动作罕见地轻柔：“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晓晓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
她扑进哥哥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林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有直接回答：“好好训练，听中队长的话。”
他顿了顿，“如果有一天你足够强了，自然会知道我在哪。”
林晓晓抬起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哥哥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那里面有骄傲，有不舍，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决然？
“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压低声音，“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去向？”
林川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记住，不要打听，不要追问。”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
这个警告让林晓晓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林川已经松开了手。
“回去吧，她们在等你。”
林晓晓站在原地，看着哥哥大步走向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
车门关上的声音如同枪响，在清晨的基地里格外刺耳。
当车子驶出大门时，她突然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后视镜里，林川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后抬手回礼，随即消失在转弯处。
训练场上，女兵们依然保持着立正姿势。
林晓晓走回来时，发现每个人的眼中都噙着泪水，但没有人让它们流下来——这是林川教给她们的，战士的尊严。
周玄深吸一口气：“全体都有！向后——转！”
女兵们整齐划一地转身，面向基地大门的方向。
“敬礼！”
远处，那辆黑色越野车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礼毕后，周玄的声音有些沙哑：“从今天开始，我会按照林教官制定的计划继续训练你们。”
他环视众人，“不要让他失望。”
几个小时后。
林川的身影，出现在一个破旧的基地门口。
少年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