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视频录了，马丽丽回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小宝吃的满嘴流油。看得她幸福得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小宝马上扑过来给她擦眼泪。她擦掉眼泪笑了，小宝又坐回去继续吃香喷喷的鸡腿。
刘峰回来得晚，马丽丽把饭菜热了摆上桌还是头一遭。刘峰想她现在时间宽裕就安心地坐下来吃饭。
“香。”刘峰夸了一句。
马丽丽没有回应，就是静静地看着他吃完。刘峰把嘴一擦，满足地叹了口气，“我来洗碗。”
“不用。”
马丽丽起身了，她从客厅柜子里拿出一叠纸回来。
“这是你这几年写的离婚协议，我全都签好字了，你拿哪一份都可以。”
刘峰把头转向一边，不接这些协议。吵得凶了，他就依托职业优势写一份协议，写到自己都忘了有几份。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谁对不起谁，但是日子也越过越没意思，以前我想到孩子就不想分开，这些协议我看都没看就放起来。这次我仔细看了，里面都没有写财产，全是孩子的抚养权。说明你最看重的就是孩子，那孩子跟你姓，那么肯定会好好带他。我没什么不放心，我要探视权，要常来看小宝。”
等马丽丽说完，刘峰就把那一叠协议抽走，马上进了书房。
手里空荡荡了，马丽丽觉得就像这些年一样，一无所有来，一无所有去，但心里轻松了。
……
视频一上线，马丽丽就接到了集团的电话，舆情监控还是那么厉害。公关部必需联系她让视频下架，因为她干裁员得罪了很多前同事，她的脸出现下面立马就有人评论她是谁，在哪个集团工作，是哪个老总的手下。
马丽丽冷笑，“我没有指名道姓已经仁至义尽，你们应该自查。”
“都是打工人……”
那头还没说完，马丽丽就把电话挂了。
刘峰刷到了视频，懂了马丽丽突然就签字离婚。他的亲朋好友没反应，所长先找他了。他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叫回所里。休闲夹克在定制西装里穿行而过。
“几天没见……你……”所长看着风尘仆仆的刘峰欲言又止。
“我跑医院病房蹲交通事故的案子，行动方便就好。”刘峰表情淡然，表达坦然。
“那一个案子才多少钱？”所长笑了，但马上就收住，这话不合时宜。
“所里有业绩要求，我在努力完成……”
所长摆摆手，这不是重点，“刘峰，我知道你家里出了点事。你老婆的那个视频下了吧。地产公司也是我们的大客户，回来做高伙也可以。”
这些条件他来之前都想到过。
“所长，如果是你的老婆女儿，女性亲属有这种事，您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所长的表情僵硬，眼神露出鄙夷，“纠缠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对你的事业会有帮助吗？”
“做事业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老婆孩子？”刘峰笑了，“我是个小镇做题家。上高中的时候身边所有的人就是这么激励我们，考个好大学，娶个好老婆，生个好儿子。这是个大实话。我老婆受了很大伤害，我不为她着想，还算个人吗？”
所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那你想怎么样？想要那边什么补偿？”
“我老婆说了算，她觉得说出来心里好受，我就支持。她还是不解气，我们就起诉。”刘峰回答。
“心里好受？”所长冷笑一下，“可笑。还是考虑考虑前途。”
刘峰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眼前的这些人不退场，属于他的好戏就永远开不了场。
……
从所里出来，刘峰去买了菜回家做饭。他把马丽丽从厨房里拉出来，自己进去炒菜。马丽丽看着里面忍不住笑了，最后的晚餐，她一次，他一次。
马丽丽在客厅陪小宝玩，玩得太高兴，孩子在客厅满地撒欢，她又笑出了眼泪。
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团圆饭，刘峰收拾餐桌，马丽丽给小宝洗澡哄睡。温馨的家庭生活就此落幕。
马丽丽从卧室出来，果然看到刘峰坐在客厅，茶几上一叠纸，是她拿出来的离婚协议。她想开口问什么时候去办手续，但喉咙想有根刺卡着，痛得说不出。
看到了她，刘峰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拿起那叠纸动作利落地撕成碎片。这就是他给她的答复。
……
在劝删无果后，网络上的营销号放出一段视频。酒店监控显示，在走廊里马丽丽扶着老总进房间，看着非常主动。质疑马丽丽出尔反尔的评论很多。她从一个单纯的受害者“变”成了该质疑的受害者。
马丽丽被骂得只能吃药，她不敢带小宝，怕自己疏忽没照顾好他。杜雨薇到家里来看她着实吓了一跳。说是行尸走肉不为过。
“你这样不行，去医院看看。”杜雨薇说。
马丽丽指着床头柜上的药，“早去过了。我有心理准备，但真碰到了颠倒是非，没想到这么难受。”
“那家里呢？小宝呢？”杜雨薇又问。
“刘峰带着。家里倒不至于揭不开锅，他说还能扛。”马丽丽说。
杜雨薇有点感叹，看他们吵吵闹闹，动不动就要离婚，有事是真能一条心。她夸了刘峰两句。
“本来是真想离婚了。谁不想过甜蜜轻松的日子，我们两个压力太大都快成了仇人，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但有事他真扛啊！”
马丽丽点头，就是为了这个要过下去。
……
杜雨薇想让马丽丽来公司，戴溪拿着这一份简历看了又看，就是不开口同意。杜雨薇倒是很有信心，她特地让马丽丽把简历做得完整一些，那一个个大项目成绩多漂亮。
“她做过的项目，哪一个不比我们做的大。”杜雨薇能理直气壮。
戴溪把实现从简历上移开，她明白杜雨薇的用意，不过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做项目当然是没问题，但是，现在的舆论这么大，这么大的争议，你让她来公司，就是把‘炮火’引到公司来。”
戴溪可是过来人，她上过一次直播就被人扒出进过看守所只能退居幕后。马丽丽现在是风口浪尖的人物。
“她要斗争的是地产巨头，这种巨无霸可比一般网友手段多。我也就正义网友，眼红的同行，就这样也能影响到我们这种体量的公司。”
戴溪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杜雨薇也有想法，“她本来就是幕后，做财务、做管理，不露面他们能有什么手段，马丽丽的老公是律师，他也会想办法。”
“舆论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处理……”戴溪不说下去，那她也还是呼风唤雨的大博主，大主播。
“我绝对不让她站在镜头前。”杜雨薇保证到。这样既能保护公司又能帮到马丽丽，难得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
……
财务问题一直是杜雨薇的一块心病。她找外面的会计事务所来整理过还是不放心，生怕有什么遗漏。还有税务，这优惠那优惠，全是秦竹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搞的。新闻爆出好几个直播公司的税务问题，有些公司甚至直接消失了。这块是马丽丽的专业，她正好让马丽丽把“雷”都扫了。
以前工作是生计，是奋斗，现在是一种治愈。马丽丽立刻就接受了全部财务，一看确实混乱。她向杜雨薇了解前因后果，杜雨薇只回了一句一言难尽，后面就拜托她了。感觉到了责任重大，又一段时间没做过财务，马丽丽急需一个帮手。她翻看手机，停在老李的这个名字上。财务部里最不能接受裁员的是老李，他应该是最讨厌自己的。现在他成了最合适的人选，犹豫再三还是联系了。
在她发了信息的第二天，老李就到“找新货”面试。他打扮得很正式，把简历双手递给马丽丽。马丽丽羞愧难当，抬不起头。
“老李，我知道你的强项是税务，我们特别需要这块。”马丽丽硬着头皮说。
老李昂着头，“我有三十年财务经验，只要交给我，绝不出错。”
“那……拜托你了。”马丽丽说。
隔天老李就上班了。整理了一段时间，经常要加班。又到了半夜，马丽丽点了夜宵，让老李休息一下。马丽丽悄悄地打量着老李，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表达歉意。
“老李，我以为你退休了。”想了半天，马丽丽一开口还是闲聊。
“是啊，”老李吃着汉堡，“要谢谢你呢，帮我争取了那么多赔偿金。不过我劳碌命，就想干活。”
马丽丽恨不得有条地缝能钻进去，帮公司开人她用尽一切办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有点活该。
马丽丽不说话，老李来了兴致，“公司也好，人也好，喜新厌旧，觉得人老了就没用了，一脚踢开。人老了就真的一无是处了吗？我知道范青那个人会动手动脚。”
马丽丽猛地抬头，范青就是那个老总。老李看到她的表情就笑了，“我在地产干了二十年，看了二十年，这些事我都知道。老人还是有用的，这账做得乱七八糟，税报得七零八落，我也给它理顺了。比在家混吃等死强。”
“对不起。”马丽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是企业要抛弃我们。你做得很对，就该维护自己的尊严，就像我出来工作，维护这么多年的工作尊严。”老李吃掉汉堡，喝光了可乐，对马丽丽说，“虽然我不喜欢吃，还是谢谢你请夜宵。干活吧。”
说完，老李继续盯着电脑干活。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坏人，也有好人，真相就在那里。
……
马丽丽回到家直接开了小书房的门，刘峰还在里面，白天在外面跑，晚上回来带小宝，半夜还要做点事。模范丈夫不过如此。
“刘峰，我跟你说点事。”马丽丽关上书房的门说。
“嗯。”刘峰随意地应了一声。
“我们还是离婚吧。”
刘峰这才转过头，一脸不耐烦，“又怎么了？找到新工作，重新做高管工资高了倒不想负担家里了？那你就负担小宝的生活费，其他的都我来。”
“我找了原来集团里做财务的老李来公司，他说他早就知道老总会动手动脚。那肯定不是第一次，我不能把这个视频下架。”马丽丽想了一路，“这肯定对你有影响。”
刘峰活动了一下筋骨，“现在‘跪’了也不会有好下场。你以前总是提老总多有领导力，多有魄力。现在清楚不过如此，也不会想着他们能带着一步登天。”
想起自己以前的盲目崇拜马丽丽自嘲地笑了，所以她现在先决心要提个醒。
“你不用担心我。”刘峰不想把律所的处境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
“我的手机每天都有乌央乌央骂我的信息……我怕找到家里住址，还有小宝。”马丽丽的压力很大，如果离开就能保护他们更好。
“我不能让我儿子缺少爸爸妈妈。”刘峰说。
“这怎么是缺少呢？我们永远是小宝的父母。亏你还是学法律的。”马丽丽又像以前一样找刘峰的错处。
刘峰没计较，而是冷静地说：“情理法。法是底线，在情上我们离婚小宝就是缺了一块。要是只给小宝最基本的生活那我们还拼个什么劲儿？”
“你把信息给我，正好告他们。”刘峰突然打起了精神。
马丽丽听着可笑，“不是一个两个，是上百上千条。这怎么告？要花多少时间精力？”
刘峰眉头一皱，“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加班加点，高兴还来不及。抓到个人就个人赔钱，抓到公司就公司赔钱。”
说着说着，刘峰不自觉地握紧双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把消息给我看。”刘峰向马丽丽伸出手。
马丽丽打开私信递过去，她的手机、每个社交平台的私信都被塞满了。
“造谣死全家？”刘峰念了一条。
马丽丽想他感受到了，骂他们就很难受了，还要牵扯到家人。
“普通网友为正义而来。”刘峰点着手机念叨，“你们已经不普通了，你们是违法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