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县城之后,与林蕈、付红军见面,简要通报了我省城之行的情况。他们见我已经将事情前前后后考虑得如此周详,虽有顾虑,却也不便再提反对意见。
回到徐彤家里,她正被分娩前的焦虑紧紧缠绕,不住地问我:“老公,我这都算高龄产妇了,生孩子会不会有危险呀?”
我试图安抚她:“咱每次产检的结果不都挺好的嘛,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你担心什么呢?”
她却嘟起嘴,不满地说:“我妈说了,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何况我还是高龄产妇呢。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本就心烦意乱的我,听到她这话,便反驳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想方设法怀上这个孩子,现在你又……
我话还没说完,她啪的一巴掌就拍在我的脸颊上。没等我发作,她便先委屈地哭了起来:“关宏军,你就会说风凉话。我一个大姑娘,被你占了便宜,还让你没名没分地欺负我,你现在反而来怪我。”她哭得愈发伤心,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这是我所经历的女人当中,除了林蕈之外,第二个敢对我动手的女人。
那一瞬间,我气血上涌,牙齿几乎咬碎,怒火在胸中翻腾,仿佛要爆发出来。
然而,我深知此时此刻,我不能轻易让她这颗定时炸弹提前引爆。我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愤怒压下去,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
我扯住她刚刚打我的那只手,轻轻地在上面吻了吻,柔声说:“好了,好了。我错了,我没能设身处地为你着想,让你受委屈了,独自一人担惊受怕,都是我的不对。”
她原本正准备用哭泣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冲动,没想到我不仅没有对她发怒,反而低三下四地乞求原谅。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惊讶又转化为感动。她看到了我的隐忍和包容,意识到自己的过激行为,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情绪化了。于是,她也就势下了这个台阶,心中的焦虑和委屈似乎也随着我的这一举动消散了许多。
“老公,我也错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能打你呢?”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真诚,也不想再计较和纠缠这件事,便说:“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要不这样,咱们去省城找一家三甲医院生孩子,那里医疗水平高,条件也好,我也能安心地陪着你。”
她听了我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目光仿佛从暗淡的行星变成了璀璨的恒星,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你太好了,老公,就这么说定了。这样一来,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说着,她顺势搂住我的脖子,踮着脚,轻盈地在我嘴上亲了又亲,那吻里充满了感激和爱意。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美丽而温暖,但怎么也驱散不走我心中的阴霾。
在为徐彤分娩选择医院时,我着重考虑了安全、舒适和隐秘这三个因素。林蕈向我推荐了省人民医院。这所医院虽然相较于省医大附属医院略显低调,但其妇产科却在全省享有极高的声望。
这样的安排不仅能大大减轻徐彤的焦虑情绪,也方便我随时陪护在她身边。毕竟,我们之间名不正言不顺,在县城里生这个孩子会有诸多不便和尴尬。
林蕈细心周到,特意安排了集团的一辆商务车来到地下车库,准备接徐彤和洪姐前往省城。而我则计划稍后由小项驾车陪同我一同前往。
发车前,徐彤攥着我的手,眼尾下垂,可怜巴巴地晃了晃:“宏军,你也上车嘛,空位那么多。”
我余光扫过四周,凑近她耳畔:“人多嘴杂,别添乱。”
她执拗地盯着我,睫毛忽闪,眼底漫上水光。我无奈叹气,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不带小项去省城,回头家属签字找谁?”
她眼尾立刻扬起,指尖轻轻戳了戳我掌心:“知道啦,还是老公想得长远。”说罢,任由洪姐扶着上了车。
冷不防肩头一沉,林蕈不知何时凑到身侧,指甲几乎掐进我手臂:“关宏军,你俩咬耳朵的架势,干脆举个牌子昭告天下算了。”她牙缝里挤出的话带着冰碴,指尖却在我袖口蹭了蹭。
我揉着被掐红的小臂倒吸凉气,冲她挑眉:“林总这是吃醋了?”
她冷笑一声:“我犯得着?”
“手头事这么多,我看你就别亲自跑这一趟了。”我盯着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
她叹了口气,眼尾上挑:“就你刚才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到了省城她要作妖,你镇得住?”
我干笑两声,讪讪地说:“那也不敢劳动你这位准上市公司老总的大驾呀。”
她转身准备上车,表情里没有无奈,有得却是自嘲:“呵,谁让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话音未落,她快步登上汽车。
我以接洽开发区升格事务为由向佟亚洲请了一周假,让项前进开着我的私家车往省城驶去。
车轮碾过高速路的白虚线时,我往椅背上一靠,语气随意:“徐彤准备去省人民医院生产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骤然发白,半晌才笑出声:“那得提前恭喜关县长了。”
“该恭喜的是你吧。”我转着车内香薰,目光落在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他猛地踩了脚刹车,后视镜里的瞳孔剧烈收缩:“关、关县长……”
“你们弄虚作假的戏码,”我抽出纸巾擦了擦指尖,“我全知道了。”
他喉结滚动着,方向盘在掌心转出细密的汗痕:“是嫂子不让说,怕您不同意……”
“所以就生米煮成熟饭?”我扯了扯脖领,想使自己更舒服一些。
窗外的云层压得很低,“项前进,你倒是挺会配合她。”
他嘴唇发抖,声音发颤:“关县长,您对我有大恩,嫂子让我办这点事,我哪能拒绝。”
我心中感动,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项,这件事你帮我度过了难关,我该谢谢你才是。”
他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起来:“关县长,您就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何况这点小事。”
我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你别把这事想得太简单,说不定啥时候就会有人拿它做文章,到时候……”
他难得地打断我:“关县长,我早想好了,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半个字。”
我沉下脸:“别犯傻,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声音里带着狠劲:“我当武警特警时,教官教过我,被敌人俘虏扛不住时,就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话让我既感动于他的忠诚,又心惊肉跳。我清楚,他不是随便说说,关键时刻,他真能豁出命来。
对项前进这种人,我深知响鼓不用重锤。多年的默契让我明白,任何多余的嘱咐都是多此一举。在关键时刻,他绝不会出卖我,就像我绝不会辜负他的忠诚一样。
到了省人民医院,林蕈早已联系好了熟人,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徐彤被顺利安置在了医院最好的病房里,舒适而安静的环境让她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在办理一些需要家属签字的文件时,小项没有丝毫犹豫,用颤巍巍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颤抖的手或许是因为紧张,但更多的应该是对这份责任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