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没水了。
“里正。”打水的汉子忍不住喊了一声,颤抖着手,迟迟不敢把水桶拽上来。
王里正的心跳也漏了一拍,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没事,只是一口井,再说咱们村的第一口深井马上就要打完了,别怕,该干什么干什么!”
村民们听他这么说,放心了一些,但一种恐慌的情绪还是在村里蔓延开来。
王里正在原地站了一会,转头来到谢家。
陆雪同沈莹在屋里说话。
“东家,你放心,我真没事了。”
沈莹病了有一段时间,陆忍冬给看过,开了一点药,出门便跟陆雪说过,这是心病,吃药的用处不大。
这件事还得从流民肆虐那阵说起。
沈莹虽从家里逃出来,但还是惦记家里,一直提心吊胆,流民落户后,她便拖张多到兴隆镇打探。
张多如今算是作坊的外管事,内管事则是李桂娘。
至于为什么不是沈莹,皆因她的心思不在上面,而在厨艺上。
自李巧兰出月子,她如同跟屁虫似的,天天跟在身后,连作坊都不去,工钱也不要了,直接化身为谢家小厨娘。
扯远了,张多几天后带回来消息,沈家酒馆的人都没事,但却对外宣布,家里的女儿死了。
说她本就重病,又被流民惊吓,一个没挺住,离世了,与陈家的婚事也顺势退掉。
沈莹当天便病倒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一个离家半年多的女子,就算被找到也会被认为不洁,没人管你遭受过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沈家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一个真爱女儿的人家绝不会如此,或者说 ,真爱女儿的人家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以后,你就把这当家吧。”陆雪拍了拍她的手,她之前能出现在禾场上,至少证明她想开了一些。
“主子,里正来了。”陆二硬邦邦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本来他们几个是要去浇地的,陆雪今年没带村民们上山,按照之前说好的,地今年应该是谢家自己种。
春耕那阵是村里人给种的,后面的活谢家打算自己干,八个壮汉,又有武功底子,挑几桶水,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前几天他们刚到地里,便被村里人给赶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动手。
陆雪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从自己那一堆食谱里,找了个最好喝的酸梅汤的方子,到镇上买好材料,每天煮上几大锅,晾凉了分给村民们喝。
陆忍冬似是被启发,和她签了个契书,带着陆四丫做起了酸梅汤的买卖,这些日子,每天都能卖出去几桶......
陆四丫胆子更大,把酸梅汤都卖到悠然居了,慢慢地镇上也开启了一股喝酸梅汤的风潮。
尤其是悠然居,财大气粗,连冰镇的都弄出来了。
“远山家的,村里有一口井干了。”王里正见陆雪出来,向前走了几步,“你说,要不要把山上那个地方...”
“再等等,不着急,一旦挖开,水没地方存放,岂不是白白浪费,等下次浇地再挖。”
山上的泉水多少不定,村里人也没精力挖池子,不如等用的时候再挖开。
王里正似是卸了劲,往常挺直的腰杆也弯了一些,“还是你能沉住气。”
陆雪递过去一碗酸梅汤,不是她能沉住气,而是谢家如今不靠这点地活着。
村里人则不同,虽说也有别的收入,但大头还是在地里,王里正是一个负责的里正,自然容易着急。
王里正喝着酸梅汤,感受到屋里的清凉,渐渐放松下来,“你们家怎么这么凉快?”
“我家在山脚,那还有个冰盆,悠然居送来的。”
冰是用硝石做出来的,陆雪最开始以为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硝石能制冰,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而是普通人不知道。
而就算普通人知道,也买不来大量的硝石,这些东西都在世家大族的手里把控着。
陆雪能得到,也是托了卢怀瑾的福,他和卢怀瑶是三天前到的怀安县,因有人盯着,不好见面,通过暗卫传过一回信。
只可惜,她的胖干爹没来,来的是一个姓方的掌柜。
信上说,胖干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至于是什么,上面没写,估计又是什么秘密行动。
怪不得她给胖干爹写过两封信,都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差点又想去幽州了。
王里正没说话,万恶的有钱人!当然,远山家的除外!她可是福星!
他前些日子拿着陆雪写的那些东西,好好地跟周边的里正显摆一通,才把东西给他们。
这群人还想跟他打探是谁写的,想都别想,现在可不能把陆雪漏出去,万一最后没有水,她岂不是要背骂名,这是王里正不允许的。
反正他是放话了,“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雪已经让陆一他们,把在山上找水的方法,散到了更远的地方。
不过,态度是一样的,爱信不信!要是有人问谁说的,只说是在兴旺镇知道的。
......
三天后,平安村的地统统浇了一遍,地势较高的几口井也没水了,但第一个干枯的那口井,又有了一层浅浅的水,让村民们松了一口气。
王里正的神色却没有变好,那点水根本用不了,不仅浑浊,还有泥沙。
陆雪也跟着去看过,那只是地表水或是附近的浅层地下水,从土壤缝隙中渗出的一部分罢了,除非下一场大雨,否则也只会有这么一点,不会有更多。
“三叔,有三个人骑着马往咱们村子来,举着个旗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吹唢呐的!”王满仓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吹唢呐的?没听说咱们村谁要成亲。”王里正边说边往外走,“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