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觉得自己可能……正在体验传说中的“穿越”。
不是那种带着系统、揣着攻略、回到古代当王妃、怼皇帝、开挂虐渣渣的爽文穿越。
而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疯狂闪烁、还自带电击疗法和灵魂按摩(?)功能的……巨型滚筒洗衣机……的那种……硬核物理穿越!
当她抱着那块烫手山芋(黑色石片),闭着眼睛,以一个极其不优美的姿势(更像是被踹下水的蛤蟆)一头扎进那个银白色空间漩涡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大概已经被甩出去了两魂六魄,剩下的那一魂一魄,也正在被那狂暴的空间乱流……揉搓!拉伸!压缩!变形!
她感觉自己一会儿变成了一根面条,一会儿又被压成了一张煎饼,一会儿又像个陀螺一样原地旋转了七百二十度……
周围全是刺目的、不断变幻的银白色光芒,以及……某种……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空间摩擦声?!
还有……一股股……如同刀子般凌厉的空间碎片!不断地从她身体(或者说,是能量体?)旁边擦过!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我……我靠……林昭焕你个乌鸦嘴……这他妈……真是……一线……生吞活剥啊……”
这是楚月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充满怨念的念头。
她甚至都来不及为自己这短暂而又波澜壮阔(?)的“超能力体验人生”默哀三秒钟……
(不知过了多久……)
“……喂……醒醒……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浓川普口音的声音,在楚月耳边响起。
同时,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嗯?脸颊?她还有脸颊吗?她不是应该已经被空间乱流撕成二维码碎片了吗?
楚月艰难地、极其抗拒地……从那无边的黑暗和混乱中,挣扎着……捞回了一丝意识。
眼皮……重得像粘了五百斤水泥。
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了一条缝。
刺眼……
不!不对!
不是刺眼!而是……柔和?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地底那诡异的幽绿磷光,也不是空间漩涡那刺目的银白,而是……一片……温暖的、带着点灰蒙蒙色调的……天光?!
天光?!
楚月猛地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她出来了?!
她真的……从那个该死的地下鬼地方……出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哎哟!慢点慢点!莫把腰闪咯!”旁边那个川普老大爷连忙扶住她。
楚月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
不是地底巢穴那种黏糊糊的苔藓垫,而是……货真价实的、带着泥土芬芳和青草气息的……枯黄草地!(看样子……季节似乎还是冬天或早春?)
而她身边,蹲着一个……穿着蓝色粗布对襟褂子、头上包着白帕子、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透着淳朴和关切的……老大爷!
老大爷手里还拿着一个……竹编的背篓,背篓里……似乎装着一些……刚挖出来的草药?
这……这是……
楚月环顾四周。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山坳里?
周围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山上长满了稀疏的树木和枯黄的杂草。远处……隐约能看到……炊烟袅袅?似乎……有村落?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味道。虽然依旧有点冷,但……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
这里……没有黏糊糊的墙壁!没有扭曲的石柱!没有吃人的石头!没有魔化的林昭焕!没有会爆炸的蛋和随时可能歇菜的外挂!!!
这里……是……人间!!!
是她熟悉的……现实世界!!!
“我……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楚月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抓住老大爷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大爷!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啊!!!”
老大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你言重咯!我也是上山采药,看你倒在这儿,人事不省的,就把你喊醒咯!算不得啥子救命恩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楚月,又补充了一句:“姑娘啊,你……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哦?咋个……疯疯癫癫的喃?”
楚月:“……”
好吧,她现在的形象……确实……比较一言难尽。
浑身上下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土、草屑,还有……一些已经干涸的、颜色可疑的粘液(巢穴特产)。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还有血污和泪痕。再加上她刚才那副激动得快要抽过去的样子……
不被当成疯子才怪了……
“咳咳……”楚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整理了一下(几乎不存在的)仪容仪表,挤出一个尽量显得正常和善的笑容,“大爷,不好意思,我……我刚才……有点太激动了。我……我是个……户外探险爱好者,不小心……迷路了,还摔了一跤,所以……”
这个借口……她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
但老大爷似乎……信了?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城里来的驴友嗦!我说喃!看你这穿戴……就不像我们山里人!”
他上下打量了楚月一番,啧啧称奇:“不过姑娘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嘛!这‘迷魂凼’(dàng,方言,意为深谷、洼地)可不是啥子好耍的地方!邪门得很!我们本地人,天黑了都不敢往这边走的!你一个女娃娃,咋个跑到这儿来了喃?”
迷魂凼?!
楚月心中一动!这个地名……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而且……也透着一股子……不祥的气息?
“大爷,这里……是哪里啊?”她试探着问,“我……我好像……完全迷失方向了。”
“这里?”老大爷指了指周围的山峦,“这里是瓦屋山背后头的‘迷魂凼’嘛!离我们‘双河场’(一个地名)还有十几里山路喃!”
瓦屋山?!迷魂凼?!
楚月如遭雷击!彻底傻了!
瓦屋山迷魂凼!那可是……中国最着名的“陆地上的百慕大”之一啊!
传说中……地形复杂,磁场异常,瘴气弥漫,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会迷失方向,甚至……神秘失踪?!
而且……瓦屋山……距离广汉市……直线距离都得……好几百公里吧?!中间还隔着成都平原和N座大山!!!
她……她怎么会……一下子……从广汉郊外的地下……被传送到……几百公里之外的……瓦屋山来了?!
那个银白色的空间漩涡……竟然……是一个……超远距离的……随机(?)传送门?!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楚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一百遍!
“姑……姑娘?你咋个了?脸咋个又白了喃?”老大爷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仿佛见了鬼的样子,担忧地问。
“没……没什么……”楚月强笑着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锅浆糊。
传送……几百公里……瓦屋山迷魂凼……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等等!
林昭焕!!!
她猛地想起了林昭焕!
她是被传送出来了!那林昭焕呢?!他怎么样了?!
那个魔化的他……还在那个地下空间里吗?!
还是……也被传送出来了?可……他被传送到哪里去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掌心那个“同心印”……依旧黯淡无光,如同死物。她尝试着集中意念去感应……
——毫无反应!!!
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丝……微弱的联系……已经……彻底断了?!
或者说……是因为……距离太远了?!远到……连这个神秘的印记……都无法跨越?!
楚月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和林昭焕……失散了?!
而且……林昭焕还处于那种……极其危险的……魔化状态?!
他……会怎么样?
会不会……彻底被那个“心猿”吞噬?变成一个……真正的魔头?
还是……会在那个未知的地下空间里……孤独地……毁灭?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楚月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虽然……她和林昭焕认识的时间不长……
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板着个脸,神神叨叨,惜字如金……
虽然……他刚才还差点把她当“辣条”给啃了……
但是……
是他……一次次救了她……
是他……在她最害怕的时候,给了她一丝依靠……
是他……最后……用那种近乎自毁的方式……为她……创造了一线生机……
她……不能……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下!!!
“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找他!”楚月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周围陌生的环境了!转身就想往……呃……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哎!姑娘!你做啥子去?!”老大爷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你才醒过来!身子还虚得很!还要回哪儿去?你晓得路嗦?”
“我……”楚月被问住了。
是啊……她连自己现在具体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回那个……几百公里之外的……响水坡?还是……回到那个……根本不知道入口在哪儿的地下空间?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无能为力。
这个残酷的现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冲动火焰。
她颓然地……跌坐回草地上。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伤痛。
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对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的……担忧……
“……呜呜……林昭焕……你个混蛋……你可千万……别死啊……”她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像个无助的孩子,低声啜泣起来。
老大爷看着她这样子,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蹲在一旁,叹着气,从背篓里掏出自己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山风……吹过。
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一丝……料峭的寒意。
楚月哭了很久,哭到嗓子都哑了,眼睛也肿得像核桃。
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脱水了……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知道。
她必须……振作起来!
就算……找不到回去的路……就算……林昭焕真的……凶多吉少……
她也……必须……先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下去……才能……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活下去……才能……找到……那个把他们卷入这场灾祸的……幕后黑手!!!
她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污垢,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和迷茫……但……那股子……属于楚大胆的……韧劲儿……又回来了!
“大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平静,“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哎……没事没事……”老大爷连忙摆手,“人嘛……总有遇到难处的时候……想开点就好咯……”
“大爷,”楚月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您刚才说……这里是瓦屋山迷魂凼?那……离这里最近的……能联系外界的地方……在哪里?我想……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她现在身无分文(银行卡给了胡三,虽然他没要,但估计也找不到了),手机也丢了,必须先找到能联系外界的地方!
“联系外界?”老大爷皱着眉头想了想,“哦……你要去场镇上嗦?从我们‘双河场’出去,还得翻两座山,走到大路边,才有……才有那个……啥子……哦,信号!对!才有信号!走路快的话……少说也得……大半天功夫!”
大半天?!楚月的心又凉了半截。
看来……想立刻联系外界……是不可能了。
“那……大爷……”她看着老大爷背篓里的草药,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破烂,心里有了个主意,“您……您是……郎中?”
“郎中谈不上,”老大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就是祖上传下来点土方子,认得几味草药,平时给乡里乡亲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啥的。”
“那……您看……”楚月指了指自己,“我……我能不能……先去您家……歇歇脚?我……我可以……帮您干活!劈柴挑水洗衣服做饭……我什么都能干!只要……管我口饭吃,再……借我点钱……让我能……联系上家里人就行……”
她现在……是真的……山穷水尽了。只能……先想办法……赖上这个看起来还算善良的老大爷了……
老大爷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她那虽然脏兮兮但明显是城里姑娘的模样,犹豫了一下。
山里人淳朴,但也并非没有戒心。随便带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姑娘回家……
但……看着她那双……虽然红肿但却异常清澈、还带着一股子不服输韧劲儿的眼睛……老大爷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早年夭折的闺女?
也许……是山里人那份……与生俱来的善良?
也许……是他觉得这姑娘……不像坏人?
“……唉……”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好吧……看你一个女娃娃也怪可怜的……就……先跟我回家吧。不过我家穷,可没啥好招待你的哦!”
“谢谢您!谢谢大爷!您真是大好人!”楚月激动得差点又哭出来!连忙点头如捣蒜。
“莫谢莫谢……走吧走吧……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咯!”老大爷站起身,重新背起背篓,招呼了一声,便当先朝着山坳外走去。
楚月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忍着浑身的酸痛,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夕阳……西下。
金色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拉得很长很长……
楚月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响水坡的方向(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响水坡了……)。
心中默默念道:
林昭焕……你一定要……撑住……
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然后,她转过头,眼神坚定地,跟着老大爷的脚步,走进了那片……充满了未知……却也……似乎……孕育着……新生的……
——瓦屋山……迷魂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