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运帝将战报递给交给吴锦,后者快步递给了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戴秉国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告:“山西战报,景运四年十二月三十日,静乐知县陈牧于静乐城下一战破贼三十万,逆首庆王以下三十六人,尽数被俘。”
百官肃立致敬,山呼称贺:“天威远播,逆虏荡平,臣等恭贺陛下圣武昭彰,寰宇清晏”
景运帝自是龙颜大悦,待众臣平身后笑问李承宗:“昔日朕予陈牧军权,卿等多次谏阻,言其年少当徐徐简拔,不可操之过甚,今爱卿何以言之?”
李承宗躬身施礼:“陛下慧眼识人,臣不如也”
人一开心,看什么都顺眼,皇帝也不能免俗。
景运帝大笑间目光扫过依旧跪地请罪的严刚,心底的怒火已然消失不见。
“严卿,平身吧”
“谢陛下”
严刚缓缓站起,心中暗叹:忠义这孩子,又救了老夫一次呀。
景运帝看着严刚那瘦削的面容,忍不住半感慨半训诫道:“你严刚之忠堪比比干,可朕终究不是纣王,然今后若有谏言,还是要多多思量才是”
督查院左都御史韩馥见此情形,立刻出班奏道:“严刚虽无他心,却终究顶撞了陛下,当处罚俸一年,以戒后效。陛下仁厚,不愿过分苛责,然臣身为左都御史,职责所在,不得不提请陛下,以示朝纲法度”
景运帝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韩馥的提议。
那位要说这韩馥真不是东西,如此做派岂不是落井下石。
其实不然,韩馥这是在有意的袒护严刚,身为曾经的下属如今的上级,他对严刚也挠头,可内心也十分尊敬。
严刚顶撞天子是事实,说出的话大逆不道也是事实,如果不趁着皇帝心情大好直接处理,一旦事后追责下来,那就不是罚俸那么简单了。
严刚对此心知肚明,感激的看了眼韩馥,谢恩后退回班位。
因为陈牧的捷报,一场可能的朝堂风波,霎那间化为无形。
景运帝再次拿起那请功奏本,刚看一眼便忍不住惊疑不已,问萧铎道:“郭桓?可是昔年的大同总兵官郭桓”
“正是此人,如今是陈大人的幕僚”
“幕僚?”
景运帝双眼微眯,心中最后一丝怀疑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就说陈牧一介书生,虽然足够忠心,可毕竟年纪尚轻经验不多,如何能打这么大仗,原来是有这位在。
“他陈牧好大的谱,让堂堂总兵官当幕僚”
其实景运帝这话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乃是一句发自内心的调侃,也说明的确把陈牧当成自己人。
可萧铎不知内情,听这话音还以为是惹了皇帝不快,当即便替自己大哥解释。
“陛下,郭帅年已花甲如今又是白身,做个幕僚正合适,若领军出战反而不妥”
萧铎愣愣的几句话把景运帝给顶了回去,听得李承宗都下意识的替他捏了把汗。
这陈牧的手下,胆太肥了吧。
不过他多虑了,有句话讲叫爱屋及乌,此刻正是景运帝对陈牧最满意的时候,非但没有因此动怒,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萧铎一番。
“你是何人?”
这时候就显出有背景的好处了,侍立在旁的吴锦立刻进言道:“陛下,他可不是凡人呐”
“嗯?”
“诶呀陛下,这就是前些时日,您多次询问的萧铎萧百户呀”
景运帝闻言不禁眼前一亮,竟缓步下殿来到萧铎面前,仔仔细细打量半晌,叹道:“真壮士也!”
那位要说景运帝听过萧铎的名字?
当然了,要不然为何陈牧执意让萧铎过来。
吴锦回到京城,便按陈牧的嘱托,原原本本添油加醋的把山西之行讲述一遍,除了他陈牧本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萧铎!
那把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世所罕见的大英雄大豪杰。
景运帝是皇帝不假,同时也是个年轻的男人,而哪个男人没有一个江湖梦呢。
当然这也得益于萧铎人家是真有本事,锦衣卫那光他的档案就有一大摞,景运帝对他产生兴趣后,特意命人调了档案过来,这一看更不得了。
原来这萧铎真如吴锦所说一般无二,不但行侠仗义恩怨分明,特别是专门和白莲教作对这点,太对景运帝胃口了。
示以前段时间守灵休息之余,景运帝便常常跟吴锦念叨他解闷,也就是这段时间烽烟四起,这才把这茬打过去。
如今见了真人,景运帝仔细打量一番更是满意之极,抛出早就思虑好的官身。
“萧铎,你是个人才,朕欲将你调入锦衣卫任职,你可愿意?”
皇帝问你愿意不愿意的时候,那就不是问而是通知,你最好愿意!
可萧铎真不愿意!
锦衣卫那名声,顶风臭出八百里。
萧铎出自兰陵萧氏,虽然早已没落可那一丝风骨还在,挂个名头是没办法的事,如何肯真正做那鹰犬之事!
然而皇帝开口,萧铎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拒绝,只能眼珠一转想了个拖延的办法。
“多谢陛下,臣自然愿往,可眼下山西与京城道路已被蒙古铁骑封锁,臣也是仗着有这身武艺才勉强闯了出来,他人就跟难了”
“陈大人在静乐日夜盼着朝廷的最新命令,臣还需将旨意带回,以便彻底平定山西之乱”
景运帝点点头,对萧铎的回答分外满意。
人就是这样,喜欢的人怎么说都对,那种斜眼睛看不上的,哪怕躲到天边都嫌碍事。
“好,那就等战事结束,你再来京城任职,锦衣卫的官儿给你留着”
景运帝极为好说话的应允了此事,也就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萧铎身上血迹,连忙吩咐人带他下去疗伤,并专门派太医诊治。
其实萧铎在那又跪又站半天了,那血呼呼的能看不见么?
不过就是原本以为是个小小信使,皇帝没放在眼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