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微风轻拂,本应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但风中却夹杂着浓烈的硝烟味,仿佛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来临。这股风席卷而过,吹过荒草丛生的旷野,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苏尚武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马蹄声响彻云霄,仿佛要踏碎这片大地。他的身后紧跟着三百名铁血战士,他们身着军装,手持刺刀,步伐整齐而有力。刺刀在晨雾中闪烁着寒光,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透过望远镜,紧紧锁定在远处的一座破旧炮楼上。这座炮楼宛如一只狰狞的怪兽,蹲踞在山坳之中,显得异常突兀。炮楼的墙壁已经斑驳不堪,透露出岁月的沧桑,但它依然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在炮楼的墙头上,人影晃动,隐约可见一个阴鸷的身影正拽着两个少年的后衣领。苏尚武的心头一紧,他立刻认出那两个少年正是付战夫妇生死未卜的儿女!
“苏帅好大的威风!”吴铛的笑声像生锈的刀刮过铁板,他枪管重重磕在付亦连头上,少年苍白的脸顿时渗出血痕,“再往前半步,老子就送这俩小崽子去见阎王!”
望远镜从掌心滑落,苏尚武瞳孔骤缩。付亦春的手腕被铁链锁在炮楼立柱上,细瘦的胳膊上布满淤青,显然已被折磨多日。这对龙凤胎不过十三四岁,竟遭此毒手……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上月在前沿阵地,付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血泡翻涌的嘴唇反复呢喃“护好英子……看好孩子……”
“吴铛!”他的怒吼震得松针簌簌而落,手按在腰间勃朗宁上缓缓向前,黑马踏断枯枝的脆响里,副官赵铁柱突然拽住他马缰:“大帅,这是陷阱!炮楼周围至少埋了二十斤炸药!”
山风呼啸而过,掀起了苏尚武身上的军大衣,衣角猎猎作响。风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扯开了大衣的一角,露出了里面的内衬。在那内衬的夹层里,一枚狼牙护身符若隐若现。
这枚狼牙护身符,是付战送给他的。每当看到这枚狼牙,苏尚武就会想起去年的冬至。
那天,金英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轻轻地推开了指挥所的木门。门轴发出“嘎吱”一声,仿佛是冬天的第一声叹息。姜汤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温暖而醇厚。
付亦连紧紧攥着苏尚武的手枪模型,怎么也不肯撒手。他的小手冻得通红,却依然固执地抓着那把模型枪,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付亦春则悄悄地把一个烤红薯塞进了苏尚武的口袋里。红薯还带着余温,透过口袋,苏尚武能感觉到那股温热。
然而,此刻,那两张曾经充满朝气的小脸,却像两株被踩折的幼苗一般,无力地垂在吴铛的臂弯里。他们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把枪放下!”吴铛的枪管抵住付亦春咽喉,女孩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苏尚武目光一凝,注意到她指尖轻轻勾住了吴铛腰间的手榴弹拉环——这孩子竟在装昏迷!
“好,我退!”他猛地转身,抬手示意部队后撤。赵铁柱急得压低声音:“旅长,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剿匪的名声就毁了!”“闭嘴!”苏尚武反手抽了他一马鞭,却在转身瞬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三分钟后,用迫击炮轰掉东侧矮墙。”
马蹄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在远方。吴铛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算你识相,跑得比兔子还快!”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间,付亦春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了一般,紧紧地拉住了拉环。
就在吴铛惊愕之际,他突然发现付亦连不知何时竟然挣开了绳索,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一般,迅速地抓起地上的石块,毫不犹豫地砸向他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吴铛见状,本能地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呼啸着射向付亦连。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尚武如同一道闪电般疾驰而来。他的骏马风驰电掣,马蹄声如雷贯耳。
苏尚武眼疾手快,在子弹擦着他耳际飞过的瞬间,他猛地伸手一捞,如同海底捞月一般,将滚下斜坡的付亦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瞥见炮楼东侧突然腾起一股烟尘。
原来,这是赵铁柱的迫击炮精准地击中了炮楼,瞬间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接着!”他抛出手榴弹,转身用身体护住两个孩子。爆炸声中,吴铛的匪兵们鬼哭狼嚎地逃窜,而苏尚武怀里的付亦连突然咳嗽着睁开眼,沾血的嘴角扯出笑:“苏叔叔……我就知道你会来……”
暮色浸染山岗时,卫生员在临时包扎所外摇头:“俩孩子被下了迷药,身上还有电刑的灼伤……”苏尚武捏碎手中的搪瓷缸,茶水混着碎瓷片渗入手心。远处传来部队集合的号声,他摸出怀表里付战夫妇的合影,指腹轻轻擦过照片上两个孩子的笑脸。
“传令下去,”他声音沙哑如铁,“明日天亮前,踏平吴铛的老巢。另外——”他低头为付亦春盖好毛毯,“给这俩孩子找件新棉袄,要带补丁的,他们爹娘说过,穿补丁衣服的孩子经得起摔打。”
夜风掠过战壕,吹起他军帽上的红星。远处,付亦连攥着他送的玩具手枪,在昏迷中仍喃喃自语:“苏叔叔……打坏蛋……”苏尚武摸出烟盒,里面夹着半块没吃完的红薯干——那是付亦春塞给他的最后一块干粮。他咬下一口,干涩的甜味混着血丝漫上舌尖,忽然笑了。
这世道总要有光,哪怕用鲜血来换。他掐灭烟头,钢盔下的目光望向东方,那里,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正劈开沉沉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