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穿着皮鞋,在仓库的水泥地上快步走着,那皮鞋跟敲出的声音啊,就像急促的鼓点似的。
杰克抱着一沓质检报告走过来了。那报告封皮上“不合格率93%”这几个字是用红笔批注的,看着特别扎眼,杰克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装卸区那边呢,叉车还在不停地往卡车上堆纸箱。有几个工人正拿着美工刀把包装划开,里面露出来的陶笛啊,那釉色乌乌的,就好像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一样。
“这批货是今天早上直接从卡尔的代工厂拉过来的。”杰克说着就扯下一个陶笛递给胡逸,还用手指敲了敲音孔的边缘,“本来定好的,手工陶笛的音孔误差不能超过0.5毫米,可这个呢,偏差达到3.2毫米了。”那陶笛在胡逸的手心里凉飕飕的,他摸到音孔边缘还有毛刺呢。这时候他就想起上周在A国山区小学看到的情景了。那些孩子啊,用冻得红红的手指比划着陶笛的形状,还在泥土上画音孔的位置呢,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小星星一样。
“他咋就这么大胆子呢?”胡逸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合同里写着‘允许5%的工艺误差’呢。”杰克把合同复印件翻开,用钢笔尖指着条款说,“卡尔就钻了这个空子,把流水线上的次品都混进来了。可更要命的是——”杰克把声音压低了,“国际援助资金的监管流程得走48个小时呢,等咱们拿到司法令的时候,启动仪式早就结束了。”
胡逸突然就笑了,笑得眼睛都有点发红了。他把领带扯得松松的,西装外套就那么搭在胳膊弯那儿,说:“那就别搞那些流程了。”
卡尔的办公室里弥漫着古巴雪茄那种甜腻腻的味道。
这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当时正在对着电脑统计订单呢。一抬头瞧见胡逸,那圆乎乎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说道:“胡先生啊?您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打招呼?说你把手工陶笛换成流水线上的次品吗?”胡逸“啪”的一下就把质检报告拍到了檀木桌子上,震得那个玻璃镇纸都蹦起来了。
卡尔脸上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嘴角。
他瞟了一眼报告,手指头捏着袖口上的金线来回搓着,说:“这不可能啊,我们的质量管控……”
“不可能?”杰克从公文包里抽出物流单,“3号凌晨2点的时候,你的货车从代工厂‘乐声实业’出发了,可是原定从手工坊‘陶韵阁’出货的记录显示,这批货根本就没装车。”接着他又把几段监控截图推了过去,“你看看,这就是代工厂的车间——工人就在陶笛上喷釉呢,连烤炉都没进,那釉色能均匀吗?”
卡尔的额头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
他把衬衫领口又扯了扯,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就算型号有点不一样,不也能凑合着用吗?那些穷孩子哪分得清什么手工不手工的?”
“他们分不清,我可分得清。”胡逸弯下身子凑上前去,喉结在灯光下有着很明显的影子,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似的。他慢悠悠地说:“您晓得A国教育部长昨天跟我讲啥了不?她说啊,这批陶笛那可是‘两国文化交流的种子’呢。这要是种子在土里烂掉了……”他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那国际援助组织追究责任的时候,您公司的名字可就在名单上喽。”
“还有呢。”杰克把平板打开,找出卡尔近三年的税务记录,“您去年在c国招标的时候,用一样的手段换过一批钢琴配件。当时没被查出来,可现在就不一样喽……”
卡尔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煞白的,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瘫在真皮椅子里,手里的雪茄掉到地毯上,还把地毯烧糊了一块。
“那我该咋办啊?”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24个小时之内,把那些不合格的陶笛都换成原来定好的手工款。”胡逸拿出手机,“额外的运输费得您自己出,我能让援助基金按照原价给您结账,不过呢,只能给您留10%的利润。”
“10%?!”卡尔差点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您也可以选择不答应。”杰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把这些证据发给《全球商业时报》,顺便再抄送给国际反欺诈局。”
卡尔那胖胖的手指头在桌子上敲啊敲,这一敲就敲了十分钟。最后呢,他一把抓起钢笔,在那份更换协议上唰唰签了字。接着,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份保密协议,对胡先生说:“胡先生啊,我呢,是可以配合的,不过这事儿……”
胡逸就扫了一眼协议的内容,然后笑着也签了字。
等他站起身的时候,藏在袖扣里的微型摄像机闪了一下红光,这可是他今天早上专门让助理给他准备的“保险”呢。
到了第二天早上啊,A国山区小学的操场上堆了好些崭新的木箱。玛丽戴着白手套,正和杰克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检查呢。
胡逸就站在树荫底下,看着阳光透过陶笛的音孔,在箱底弄出一串金色的圆斑,就像一串金色的小珠子似的,可好看了。
“全都合格啦。”杰克把手套摘下来,朝着胡逸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时候玛丽突然就扑了过来,抱得胡逸差点没站稳,差点就踉跄了。玛丽兴奋地说:“我刚刚才和教育部长通完电话呢,部长说啊,要把今天定为‘跨国音乐友谊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沾了星星似的,又接着说:“胡逸,你知道吗?那些孩子昨天晚上就在教室打地铺睡觉呢,就为了今天早上能第一时间来拆这些箱子。”
胡逸看着远处校舍飘扬着的两国国旗,心里突然就一阵感动,喉咙也跟着发紧了。
他就想起上周在b国的陶笛工坊的时候,有个老匠人拉着他的手说:“这陶土啊,是从A国带回来的,烧出来的陶笛音色啊,就像是两国孩子的笑声一样呢。”
等到试点启动仪式那天啊,礼堂里坐满了A国的小学生。他们穿着那校服,都洗得发白了,眼睛亮晶晶的,就盯着舞台中间摆着陶笛的展柜瞅呢。
胡逸这刚把话筒拿在手里握热乎了,西装里面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胡先生啊!”汤姆的声音带着哭腔,“学校里出事儿啦!那些孩子们……孩子们正在抗议呢!”
胡逸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好像突然就漏了一拍。
他瞅了瞅台下那些举着“欢迎胡叔叔”手牌的孩子,又瞧了眼墙上的倒计时钟,这距离启动仪式开始就剩20分钟了。
“我这就来。”他一把扯下领结,往后台跑的时候,“哐当”一下把花篮给撞翻了,玫瑰花骨碌碌滚了一地。
在机场高速上呢,胡逸眼睛盯着车窗外“嗖”一下就飞过去的棕榈树,手机屏幕还亮着,是汤姆发过来的照片。照片里,b国小学的操场上,好几十个孩子举着那种手写的标语,上面写着“我们也要陶笛”,最前面有个小胖子,正把陶笛往校长怀里塞呢。
他冷不丁就笑出了声。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b国的孩子们听说A国的小伙伴要收到陶笛了,就闹着说“我们也得给A国的哥哥姐姐准备礼物啊”。他们就用陶土捏了些歪歪扭扭的小房子,还说要和陶笛一块儿寄过去呢。
可这个时候啊,车窗外的雨云正压下来,感觉天要变了。
胡逸看着手机里模模糊糊的照片,老是觉得照片边缘好像有团黑影,就像是谁没藏好衣角露出来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