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众村民的骚动,议论纷纷起来,脸上皆带着兴奋与希望。
姜远的话被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庄子中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村民涌了过来。
姜远与万启明被众多村民围在当中,却没人敢大声说话,唯恐触犯了侯爷,让他们的希望落了空。
姜远见得如此多的村民聚了过来,便对李老汉道:“谁是咱们庄的里长?”
还不待李老汉答话,人群中挤进一个四十来岁,穿着一件发白长衫,做儒生打扮的男子来。
这长袍男子微弯着腰,向姜远与万启明行礼:“后学李文吟,见过侯爷、万大人。”
姜远见得李文吟这身打扮,问道:“你就是咱庄的里长?”
李文吟恭声答道:“正是。”
姜远笑了笑又问道:“看你这穿着也是个读书人,是秀才?”
李文吟面上一红:“后学只中过童生,未曾考中秀才。”
姜远笑道:“童生也是有学识的,不必不好意思,你且将王屋庄、溪尾庄、松树村、唐家村的里长给本侯找来。”
李文吟闻言,拱了拱手,急急而去。
在这个空档,姜远又让李老汉领着往村后的壮元溪察看。
壮元溪流至此处,从两座小土山中间穿行而过后,渐渐变得宽敞起来。
姜远从怀里掏出昨晚画得效果图递给万启明:“万兄,此处要建一座水坝,炼钢新坊就建在水坝之下,以水车驱动炼钢用的风箱。”
万启明接过图纸一看,皱眉道:“侯爷,这水坝这般大,怕是工期不短,而且耗资极多。”
姜远道:“银钱的事,我自会找陛下拨发,你只管筑就是。
能不能炼出新钢,此坝极为重要,你要钱,我去给你讨,你要人,我给你招!但是…”
姜远说到这严肃起来:“此事陛下定然会让工部所有官员参与进来,工部尚书伍泽是被临时任命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懂技术。
这工业园定是由你当家作主,我没有别的要求,除了按质按期完工以外,民夫的工钱不得少于每日二十文,不得拖欠。”
万启明闻言一振,这个工业园极大,远不是鹤留湾能比的。
伍泽是伍禹铭之长孙,他只是临时补缺到工部,将来可能会另有他用。
如果万启明顺利建成这个工业园,说不定工部尚书的位子就是他的。
想到此处,万启明既激动又期待,用力点头:“侯爷放心,下官定然不负重望。”
姜远摆摆手,纠正道:“是咱们不负陛下重望。”
姜远与万启明回到村中的晒麦场时,李文吟领着其他四个庄的里长回来了,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听姜远的训话。
晒麦场上不但聚集了小李庄的村民,还有许多来自其他四村的村民。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侯爷亲临小李庄招民夫,便赶紧赶了过来。
这几个庄子的村民,有许多人去鹤留湾干过活,直到现在还怀念鹤留湾那工棚中的饭食。
姜远见来的人乌央央的一大片,便爬上一堆麦杆垛,大声道:“乡亲们,本侯今日不是来招工的!但却是来给大伙送好消息的!”
一众村民闻言立时交头接耳起来,还有什么消息比招工更好的。
先前与姜远闲聊的那些小李庄的村民,见得其他庄的村民面露惊讶之色,不由得带着点得意:
“侯爷说的好消息,是要在俺们庄开作坊哩,你们村没份。”
其他庄的村民听得这话,又嫉妒又难过,这等好事怎就轮到了小李庄了?
也有不信的:“那可不一定!侯爷召了五个庄的里长,肯定是要选上一选的,俺们村青壮多,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们小李庄。”
小李庄的村民一听得这话,顿时担忧起来,侯爷叫了这么多里长聚一起,难道真是要选其中一个庄子么?
姜远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都知道,咱们这五个庄子,现在都是昭宁公主的封地!
昭宁公主见得咱们的父老乡亲过得穷苦,实是不忍!
所以,咱们这五个庄子,要全部拿来建工坊!”
此言一出所有村民哗然,若是真是如此,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一些有见识的村民却是担忧起来,他们是见过鹤留湾的砖厂、水泥窑的,占地面积极大。
若是在庄子里建工坊,那他们住哪?
一个村民壮着胆子问道:“侯爷,您说俺们五个庄都要拿来建工坊,那俺们的屋子是否要推倒?若是这般,俺们住哪?”
姜远大声道:“这位乡亲问得好!咱们这五个庄挨得极近,若是要建工坊,肯定要推倒房子统一布局的。”
“啊…那咱们不就没房子了…”
“侯爷,使不得啊,俺家就一间破茅草屋,您给推倒了,我一家老小就得冻死啊…”
这些村民先前还盼着工坊建在自己的庄子里,现在听得要推他们的房子,这就万万不行了。
万启明大喝一声:“都肃静,听侯爷把话说完!”
一众村民眼中带着失望之色,哪里静得下来,不安的议论着。
如今这五个庄子是昭宁公主的封地,而村民们大多是佃户,就是赶他们走,他们也奈何不了,自然十分不安。
姜远见状,也不大喘气了,高声道:“众位乡亲不必担忧!
咱们这五个庄,要建成大周最大的作坊聚集地,到时大家都有活干,有工钱拿!
你们现在的房子要推,这是必然的!
咱们不是有五个庄子么,其余四庄的乡亲,都迁往唐家村,本侯在那里划出一块地来,再让朝庭拨发银钱,给咱们建新村!
像鹤留湾一样的新村,绝不让咱们庄的乡亲睡草皮!”
一众村民面面相觑,这话听起来甚好,但谁知道是真是假?
朝廷会这么心善么?万一房子被推了,朝廷不认账,那不就完犊子了?
一众百姓反而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吭气,若是丰邑侯说他掏钱建房子,这些村民自然信。
鹤留湾就在上游十里处,那是真真切切的。
但现在说的是朝廷来建,他们就不太敢信了。
姜远见得众人这般,心中也是微叹,朝廷只会收他们的租子与赋税,免费建房这等事,若换位想想,就算是姜远也不敢轻信。
姜远又道:“本侯知晓乡亲们有疑虑,有疑虑才正常嘛。
俗话说得好,不要听人怎么说,要看别人怎么做,咱们这工坊聚集地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
为了让大家放心,本侯会上谏朝庭,先建出一些房子来,拆到谁家的房子,谁就领新房的钥匙,如何?”
一众村民听得这话,再次议论起来,如果是这般的话,倒可以信上一信。
反正推房子前,先住新房,这就妥了。
再者,他们也其实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
姜远又大声道:“十日后,会有户部的官员进村登记,各位乡亲尽管配合便是。
如若本侯今日说的没做到,大伙去我鹤留湾住,我给大家管饭!”
姜远也不管这些村民信不信,话就先说到这,说得再多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好。
姜远跳下草垛后,万启明连忙拉过姜远,小声说道:“侯爷,您这诺许得大了,到时陛下不允怎么办?”
姜远笑道:“我自有办法说服陛下,到时恐怕谁都拦不住陛下掏钱。”
万启明疑声问道:“什么办法?”
姜远神秘兮兮的一笑:“明日我也要去上朝,咱们先将此方案禀上去再说,先让那些大臣们吵一吵,算与是百官们通个气。
三日后陛下就要举行登基大典,我自有法子,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万启明见姜远不肯说,也就不问了,三日又不长等着就是。
姜远又叫来五个里长,吩咐道:“尔等将本侯刚才说的话记下来,各自回村后,挨家传达。”
五个里长连忙躬身:“遵侯爷令。”
姜远在每个里长的肩头拍了拍:“你们都好好干,你们能当上里长,都是有见识之人。
应该知道咱们这五个庄若建成工坊之地意味着什么,到时这里车水马龙,富的是谁,你们应该清楚。”
这几个里长都是识字的,也见识过鹤留湾那人来如织,商贩穿梭的场景。
若是这几个庄变成工坊聚集地,那就意味着这一片也将成繁华之地,就算只在工坊门口摆摊卖包子都能发财。
更莫说,这么大一片地方一旦动工,聚集而来的民夫怕是不下数万,这么多民夫人吃马嚼的,不也是发财的好机会么?
五个里长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姜远又扔出一块大饼:“咱们这五个庄合成一块后,定然要选一个亭长,谁干得好,这亭长一职就是谁的。”
五个里长闻言更心生激动,亭长不是官,但却是吏。
别看一个亭长小得没边,但若当上亭长,那便会与普通百姓有本质的区别,可谓往上跨了一层。
“侯爷放心,小的定然不负重望。”
五个里长纷纷表了决心,看向彼此的眼神也变了,这一刻起,大家就是竞争对手了。
姜远想了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但本侯要警告尔等,劝说百姓时不可用下作手段,不愿配合的百姓,就先搁置。
到得后面的房屋建成了,不信的那些百姓自然就会信了。
如若谁敢胡作非为,本侯定罚不饶,轻的坐监,重的砍头,尔等谨记!”
五个里正也神色一正:“小的定然不敢给侯爷抹黑,若是有违,随侯爷处置!”
姜远满意的点点头,又交待了一些细节后,才带着万启明离去。
要建成这工业园,安置这么多村民,恐是要花费百万两银钱。
这钱太多了,想让赵祈佑掏钱,姜远就不得不在登基大典那天,给赵祈佑整个花活。
也是时候,让赵祈佑见识一下工业所带来的魅力了。
只有让他见识到工业带来的好处,他才会心甘情愿的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