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寨极大,四面以土石垒成高达一丈的围墙,并不似一般的山寨匪窝用木头一围了事。
这围墙之外,百丈之内的草木也被清理得精光。
且,围墙之后,每隔百丈还设有箭楼塔哨,上面有水贼拿着弓箭防守。
要想悄无声息的靠近土墙,极难做到。
姜远趴在芦苇丛中抬头仰望,见得这情形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姓苟的贼首,不愧是读过书之人,居然还懂兵家之道。
就眼前这处地方,还是防守比较薄弱的侧面。
据利哥儿说,正面进攻更难,寨门高达二丈,以吊桥与码头相连,吊桥不放下来,万难攻入。
姜远拍拍三喜的肩:“此处也不好攻,稍后你带兄弟们快速靠近墙下将放哨的贼人射杀,咱们翻墙杀入。”
三喜点了点头,带着鹤留湾的老兵从芦苇丛中探出头来。
见得一朵阴云刚好飘来,将皎洁的月光挡住,三喜等人猫着腰就往前窜去,功夫不大便窜出了三十丈。
再近得三十丈,就进入了军弩的射程范围内了,只要将哨楼上的水贼射杀,大队人马就可翻过土墙,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姜远静静的看着三喜等人时跑时卧向前靠近,心也紧跟着提了起来。
利哥儿也紧张不已,将嘴里的芦苇枝咬成了两段都不自知。
趴在利哥儿身旁的木无畏,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他从军三年都没怎么上过战场,只是最近这十余日内才打过两场水战,他干的还是扮成渔民去阻滞敌船的任务,都没正面与敌军拼杀过。
如今可以拎刀冲杀敌阵,没有害怕,全是兴奋。
三喜等人行进的很顺利,哨楼上的水贼似乎睡死了过去,根本没有发现十几个人影已摸了过来。
就在姜远刚要松口气时,三喜等人的脚下突然传来一阵铜铃之声,叮叮当当的不绝于耳。
姜远听得铃声,脸色大变,蛟龙寨的水贼们居然在这设了拌索挂了铃铛。
“有人!”
哨楼上的水贼听得铜铃大作,立即探出身来察看,且高声叫喊,还敲起了啰。
铜锣之声又快且急,整个蛟龙寨似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贼众的呼喝喊叫之声不绝于耳。
三喜等人见得暴露了,不退反进,快速窜得前去,手中的军弩也同时朝哨楼上射去,将那水贼射了下来。
与此同时,姜远猛得站起身来,抽出横刀一挥:“杀!”
此时露了行踪,已不能再按原计划行事了,只得强攻。
远处湖面上的樊解元,突然听得姜远所在的方向,响起了锣声,暗叫一声不好,命五百士卒乘船直攻水寨正门,用沾了火油的箭矢狂射。
战场瞬息万变,一点小小的失误,就改变了战况,姜远想骂娘的心都有,他也没想到蛟龙寨的水贼这么机灵,还他娘的设了机关。
本来是由他带两千人偷袭,突然就变成强攻了。
箭已在弦上,姜远不得不发,领着士卒们就朝土墙冲去。
而土墙后面,冒出许多拿着弓箭的水贼,见黑夜之中无数人影晃动,也吓得面无人色两腿打颤。
此时的蛟龙寨一座木楼之中,正搂着一个女子睡得正香的胖书生,听得锣声与呼喊之声,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穿着亵衣就往外跑。
出得房门一看,就见得寨中已乱成一团,众多喽啰拿着刀枪,在朱大有与刘当家的喝使下,往西面奔去。
一个水贼喽啰提着刀狂奔而来:“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军打来了!”
胖书生身躯一颤,急声问道:“官军?来了多少人?”
水贼喽啰颤声道:“不…不清楚,西面土墙外全是人影,朱当家的与刘当家的已经带人过去了!”
胖书生一脸阴沉,气急败坏的叫道:“不是说官军回济州了么!不是说风向正常么!咱们的暗哨呢!”
水贼喽啰结巴道:“不…不知道啊!”
“废物!”
胖书生一脚踹开水贼喽啰,也往水寨西面跑去,刚跑得一半,又有水贼来报:“不好了!大量水军在攻山寨正门!”
胖书生脸上的汗瞬间下来了,正门与西面都有官军来打,莫不是被包围了?
“给我守住,正门他们万难打进来!”
胖书生哆嗦着手穿上衣服,接着往西面跑,与之相比,西面才是最容易被攻杀进来的地方。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西面他布置了大量的暗哨,芦苇荡中又尤如迷宫,官军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摸过来的。
如今再想这些也无用,先看看能不能守住,不能守住就只有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都他娘的别怂!给我放箭!”
胖书生刚奔至西面土墙,就见得朱大有与刘当家正在喝斥水贼们防守。
胖书生急切问道:“朱大有,刘顺,官军来了多少人!”
朱大有拿着弓箭不停的往外射:“他们没点火把,但想来总有千八百人。”
胖书生壮着胆子伸出脑袋一看,就见得土墙外面尽皆是冲来的黑影,刀枪在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点了火箭,朝芦苇中射!”
胖书生也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官军,但见得不断有人影从芦苇中窜出,便让人烧芦苇,以大火防守。
朱大有却是叫道:“太远了,弓箭射不着芦苇。”
胖书生这才想起,他令人将山寨外四周百丈内的草木全砍了,水贼们哪有那么好的箭术,居然没人能射到百丈之外。
“那就朝官军射火箭!我不信他们能攻上来!”胖书生怒吼道。
而墙外的姜远也是极怒,土墙外百丈内都无遮挡,水寨中的箭矢如雨般射来,已射杀了好些水卒。
幸好他们没有点火把,否则就成了活靶子。
想什么来什么,土墙之后的水贼们突然射出火箭来,顿时将进攻的水军们照了个无所遁形。
三喜等老兵持了弩还击,但水贼们依托土墙而守,却是极难射杀。
利哥儿与木无畏一左一右跟在姜远的身边,手中的刀舞得极快,将射来的箭矢挑飞,虽然两人都很紧张,但却是不怕。
利哥儿叫道:“姐夫,这箭太密了,咱们的兄弟怕是没攻到墙下,就得死不少人!”
姜远却是不理,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冲,区区水贼何惧哉!”
姜远吼完,提了刀快速往前冲去,此时虽然有伤亡却是不能退,一退士气便散了。
利哥儿与木无畏见得姜远当先冲了,也顶着箭雨赶紧跟上。
他们三人倒是幸运,奔出数十丈都没有挨上一箭,但其他的水卒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有的士卒被射成了刺猬。
姜远没想到一个只有数百人的土匪窝,竟这般难攻,双目瞪得通红,朝三喜吼道:“将这墙给劳资炸了,杀进去一个不留!”
三喜听得姜远的怒吼声,窜起身来就往墙下跑。
“呼…”
就在三喜距离土墙不过十数丈远时,一支羽箭射在他的大腿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三喜!”
姜远见得三喜中箭,大喊一声便向三喜所在的位置奔了过去。
这时又有数支羽箭朝三喜射来,幸好老熊及时赶至,将射来的箭全部打飞,否则三喜就得被钉死在地上。
姜远奔至三喜身前,问道:“要不要紧!”
“没事!”
三喜抬手将箭杆折了,又要往前爬,姜远让他将土墙炸了,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干成。
老熊抓住三喜往后一拖:“我去!”
姜远先一步将三喜身上的布包取了,挂在自己脖子上:“我去!我穿着甲!”
姜远说完就往前窜,三喜与老熊大急:“东家!不可!”
利哥儿与木无畏也想跟上,姜远似早有所料:“你们两个退后!”
姜远挂着布包几个翻滚纵跃以z字形走位,快速向土墙靠近。
站在土墙后的胖书生,见得一个银甲将军快速向土墙靠近,连忙喝道:“那是水军将领,都给我朝他射!”
姜远已靠得极近,听得这喝声,抬起头来居然露了个笑脸。
那胖书生见得姜远的那张脸,顿时一哆嗦,就是因为姜远,他才变成了水贼。
当初他家被姜远带着人查抄时,他刚好喝完花酒回家,就见得姜远在他家门口耀武扬威。
姜远那张脸,胖书生做梦都怕梦见。
当年,幸而胖书生与前去捉拿他的禁军错身而过,才侥幸躲过一劫,逃到楚州后被曾恨天收留,就此落了草。
“我都躲到此处了,还是躲不开你!”
胖书生咬了咬牙,但此时却生不出复仇的心思,只觉刚才姜远笑得阴森恐怖,心头泛起巨大的惧意来。
人一旦起了惧意,本能的就想跑,再加上胖书生见得墙外的官军密密麻麻,心头隐约觉得,蛟龙寨今日恐是要完蛋了。
“朱大有!刘顺,你二人带兄弟们守住!我去正门查看,可莫要让官军从正门攻进来了!”
胖书生高喝一声,扭了头就往水寨正门方向跑去,跑出几十丈后,见得无人注意他,拐了个弯就朝山寨后跑去。
此时什么细软金银都顾不上了,若落在姜远手里,将会十死无生。
说不定还得会被押回燕安,以他在逃钦犯的身份,以及这两年犯下的恶事,弄不好得被剐了。
就在胖书生往山寨后逃时,姜远已奔至了土墙之下。
姜远将脖子上的布袋子取了下来,捻出一根引线来点了,像见了鬼一样往来时路退去。
那布袋中至少有五捆炸药,离得近了,不被炸死也得被震死。
“轰…”
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高达一丈的土墙顿时塌出一个丈许宽的大口子来,土木石块四处乱飞。
以爆炸中心点方圆一丈内的水贼无一幸免,手脚与脑袋四散分家。
离得稍远的水贼也有十几人口鼻流血倒地而亡,身上却是没有可见的伤口。
这般剧烈的爆炸,将那些未被炸药波及的水贼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了刀枪四散而逃。
水军的将士们见得这等场景,也被震傻在当场,所幸利哥儿及时大喊一声:“将军神术灵验,兄弟们杀啊!”
那日利哥儿在水道上用炸药炸死了阴戾男,许多士卒都是亲眼见过的,都传利哥儿会法术。
又有小道消息称,利哥儿是姜远的小舅子,他都会法术,姜远怎么可能不会,只会更厉害。
此时听得利哥儿的喊声,皆回了心神,暗道姜将军的神术果真威猛,顿时士气大振。
姜远也举了横刀高喝道:“兄弟们,随我杀贼!”
兵如潮水,以姜远为锥锋,朝被炸出来的缺口涌入,见得水贼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