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了别墅，驱车赶往刘晓艺所在的隔离酒店。
那是一家位于城市边缘的五星级度假酒店，如今被整栋征用，安保严密。
一路上，他脑中反复回响着电话里那句“我出来了”，以及之前那两声稚嫩的“爸爸”。
那是他的孩子。
和刘晓艺的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最烈的酒，让他头晕目眩，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脚下油门一踩再踩，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却依然快不过他奔涌的心绪。
车停在酒店门口的指定区域，林帆走下车，晚春的风带着一丝微凉，却吹不散他内心的燥热。
他看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却前所未有地沉重。
他就要见到她，和他的孩子们了。
在酒店大堂办好访客登记，由专人引领着走向刘晓艺所在的套房。
短短几百米的走廊，林帆却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他设想了无数种见面的场景。
刘晓艺会是什么样子？
是憔悴还是安然？
孩子们呢？
他们会怕生吗？
会愿意让他抱吗？
站在套房门口，林帆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抬起手，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按下门铃。
他害怕，害怕门后的景象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害怕这只是他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最终，他还是按了下去。
清脆的铃声响起，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即，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门开了。
刘晓艺站在门后，她瘦了一些，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眼底带着长途跋涉和长期隔离后的疲惫，但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到林帆时，瞬间就亮了起来，仿佛注入了星光。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安稳。
林帆的目光越过她，投向房间内。
然而，他预想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并排站立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一个穿着黄色小鸭子连体衣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躲在刘晓艺腿后，只露出一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他。
一个？
林帆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
电话里，明明是两个声音……
“还有一个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刘晓艺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她侧身让林帆进来，关上门，然后蹲下身，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揽进怀里，柔声说：“林帆，只有一个。”
“什么？”林帆的脑子“嗡”的一声，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电话里明明……你耍我？”
“没有，”刘晓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那天打电话时，房间里电视开着，正在播一个动画片，可能是回音让你听错了。我……我只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坦然地迎上林帆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荡。
林帆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从狂喜的云端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从刘晓艺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欺骗。
或许，真的是他太过激动，出现了幻听。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那股失落强压下去，目光重新落到那个小小的、软软的生命上。
即使只有一个，那也是他的女儿。
“她叫什么？”林帆的声音放缓了，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刘念帆，”刘晓艺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然后将她小小的身子转向林帆，“小名叫丫丫。丫丫，你看，这是爸爸。”
丫丫眨着大眼睛，小嘴巴抿得紧紧的，伸出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就是不肯开口。
爸爸……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林帆心中所有柔软的闸门。
之前的失落、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蹲下身，努力让自己和孩子保持平视，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丫丫，你好，我是……爸爸。”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有女儿了，一个活生生、会跑会跳的女儿。
她有着和刘晓艺一样明亮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却像极了自己。
这是他的血脉，是他生命的延续。
“我能……抱抱她吗？”林帆伸出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丫丫立刻把头埋进了妈妈的怀里，小身子都在抗拒。
刘晓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有点怕生，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见过外人。”她低头在丫丫耳边柔声哄劝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终于犹豫着，从妈妈怀里探出头，再次打量着林帆。
林帆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座等待被临幸的雕像。
终于，在刘晓艺的鼓励下，丫丫试探着，将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放进了林帆宽大的手掌里。
那一瞬间，林帆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温暖的小猫爪轻轻挠了一下，又软又痒。
他顺势将女儿整个抱了起来。
小小的身子很轻，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软软地趴在他的肩头，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鼻尖。
这就是他的女儿。
林帆抱着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热。
他错过了她的出生，错过了她第一次翻身，第一次长牙，错过了她生命中最初的一年半。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遗憾。
“她……多大了？”他哑着嗓子问。
“一岁半了。”刘晓艺站起身，看着眼前这父女相拥的画面，眼底也泛起一层水光，“对不起，林帆，这么久才告诉你。”
林帆摇了摇头，抱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贪婪地看着女儿的每一个细节，小小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还有那肉嘟嘟的脸颊。
“刘念帆……”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微微一刺，但随即释然。
刘晓艺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把孩子生下来，养育长大，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孩子跟她姓，理所应当。
“念念不忘的念，林帆的帆。”刘晓艺轻声解释道。
林帆的心狠狠一颤，抬眼看向她，所有的遗憾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感动。
或许是感受到了林帆身上亲切的气息，丫丫渐渐放松了警惕，开始好奇地抓着他的手指玩。
林帆笨拙地逗着她，一会儿学小狗叫，一会儿做鬼脸，把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枭雄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
“爸……爸……”丫丫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小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两个字。
这一次，林帆听得清清楚楚。
他浑身一震，狂喜再次席卷而来，他抱着女儿，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哎！爸爸在！”
晚上，丫丫玩累了，在刘晓艺的怀里沉沉睡去。
林帆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到卧室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在床边静静地看了许久，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将气氛烘托得格外温馨。
刘晓艺给他倒了杯水，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林帆率先打破了沉默，“回京州吗？我那边的别墅房间很多。”
刘晓艺摇了摇头，捧着水杯，低声道：“不了。我想带丫丫去京城。”
林帆一愣。
“林帆，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刘晓艺抬起头，目光坦诚而清醒，“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还有两个……女儿。我不想过去打扰你的生活，也不想让丫丫从小就面对那么复杂的关系。去京城，离得不远不近，你想看孩子随时可以过去，也给了彼此一个缓冲的空间。这对所有人都好。”
林帆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他没想到刘晓艺想得如此周全，甚至考虑到了裴思思她们的感受。
这份体谅和通透，让他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愧疚。
“委屈你了。”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
刘晓艺反手回握住他，摇了摇头，眼眶微红：“不委屈。只要丫丫能健康快乐地长大，能在爸爸的关爱下成长，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夜深了，林帆没有离开，在套房的另一间卧室住了下来。
丫丫睡得很沉，他和刘晓艺在客厅里聊了很久很久，聊她这两年在国外的生活，聊丫丫成长的点点滴滴。
仿佛要将彼此错过的时光，都在这个夜晚补回来。
当聊到动情处，林帆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个久别重逢后，充满了珍惜与歉意的拥抱。
第二天一早，林帆是被一阵咯咯的笑声吵醒的。
他走出房间，看到刘晓艺正陪着丫丫在地毯上玩积木。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母女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爸爸！”丫丫看到他，主动伸出了小手。
林帆的心瞬间融化了，他走过去，陪着女儿玩了一上午。
这个上午，他不是什么资本巨鳄，不是什么重生先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享受着天伦之乐的父亲。
下午，林帆亲自开车送刘晓艺和丫丫去了机场。
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她们将乘坐私人飞机直飞京城，那边也有他提前置办好的房产和安排好的保姆。
看着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最终消失在天际，林帆心中空落落的。
他回到家，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
二老先是震惊，随即是狂喜，拉着林帆问长问短，在得知是个孙女，并且已经安顿好后，林母喜悦之余，还是忍不住拿着手指戳了戳林帆的脑门，数落他“糊涂”“不负责任”，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时间如水，岁月如梭。
转眼间，几年过去。
疫情的阴霾逐渐散去，生活重归正轨。
林帆的生活也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京州和京城两头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空中飞人”。
他的三个女儿都在茁壮成长。
家里的糖糖和果果活泼好动，而京城的丫丫则文静乖巧。
孩子们渐渐长大，问题也随之而来。
“爸爸，为什么丫丫姐姐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爸爸，你手机里那两个妹妹是谁呀？”
当糖糖和丫丫在视频通话时，同时向各自的父亲发出疑问时，林帆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疼。
他可以掌控千亿资本的流向，可以预见未来的风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向三个纯真的孩子解释这个复杂的家庭关系。
连一向聪慧的裴思思和裴雯，也为此愁眉不展。
她们可以为林帆管理好庞大的商业帝国，却同样不知该如何扮演好“姐姐”和“阿姨”的双重角色。
这天，林帆刚从京城回来，处理完几件公务，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推掉了一切应酬，独自来到西湖边的一家清雅茶楼。
包厢里，一个女人早已等候多时。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气质干练，容貌秀丽中带着一股英气，正是他重要的商业伙伴，景红秀。
“看你一脸疲惫，又为女儿们的事烦心了？”景红秀为他沏上一杯上好的龙井，语气轻松。
林帆端起茶杯，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孩子们大了，问题也多了。我这个国王，快要被我的三个小公主给问倒了。”
景红秀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她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林帆，你的烦恼，本质上是平衡的问题。既然一个后院，三个孩子已经让你如此头疼……”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帆，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不如，再多一个，凑个双数，或许就平衡了。林帆，给我一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