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芜院是宅子的第四进院子,院子里有个精巧的小花圃,这个时候花儿开得正热闹,刚进院子,一阵幽暗的花香便萦绕在鼻尖。
穆依娜也似只欢快的小蝴蝶一般,飞去廊下的秋千边,望着走来的綦锋和陆盛楠嘿嘿笑。
綦锋抬手一把扯了悬在廊下的秋千绳,从陆盛楠手里接了根新的,三下五除二地跟座板的一边绑好,抬手一抛,绳子便听话的钻过横梁的空隙,垂向另一边,綦锋抬手接住,顺势一扯,又三两下跟座板的另一边固定好。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秋千就修好了。
事实证明,陆盛楠果然是多虑了,全程下来,綦侯连袖子都没有挽,更别说弄脏白袍子了。
她想到在山间搭帐篷的陈锋,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是天生神助,无事不会,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
綦锋搭好了秋千,又把绳子继续在座板两端进行了加固,伸手使劲扯了扯,确定绝对结实,才看向两眼冒星星的穆依娜,“好了,试试。”
穆依娜抿唇一笑,有些羞怯地绕到秋千前坐好,一松脚,秋千便荡了起来。
她扭头,挑着小眉头,腼腆地冲着陆盛楠笑。
陆盛楠睨她。
她可从没见过如此娇羞的穆依娜。
她绕到穆依娜身后,在她身侧大声道:“我用力推了啊!”
“嗯!”穆依娜握紧了秋千,唇角高高扬起。
她自小胆子就比同龄的孩子大,六岁刚过,她就敢踩在踏板上自己荡秋千了,更别说只是坐着。
陆盛楠哈哈一笑,大力一推,穆依娜便同小鸟般飞了出去。
“陆姐姐,再高些,再高些。”
“再高,你可别哭!”陆盛楠撸起袖子,做足了架势……
綦锋望着笑闹在一处的俩人,心头也跟着欢愉起来,眉宇间的笑意,也如这夏日河塘中的涟漪般荡漾开去。
谁也没注意,赵怀安不知何时来了小院,他看到在秋千上眉目飞扬的穆依娜,秋千下神采奕奕的陆盛楠,还有秋千旁眉目含笑的綦锋,这一切,都和谐美好得像在梦中一般。
他太喜欢了,忍不住便弯起了唇角。
“舅舅、陆姐姐、穆依娜!”
他一面喊,一面小跑着过去。
陆盛楠听到声音,见他过来,赶忙拉住穆依娜,要一起给他行礼。
赵怀安拉住二人,“这里没有外人,不要这样,我是来找你们玩的。”
说完,自告奋勇地绕到穆依娜身后,“我来推你。”
穆依娜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看陆盛楠。
陆盛楠勾唇,冲她点头,“殿下跟你差不多大,可以一起玩。”
穆依娜抿唇点头一笑,“好。”她扭身坐正,“推吧。”
赵怀安铆足了劲,大力一推,穆依娜便“呼”地一声飞上了天,她银铃般的笑声也随之飘向了天空。
赵怀安也跟着边推边笑。
綦锋挨近陆盛楠,在她耳畔道:“我们去你院子,我也给你搭一架。”
陆盛楠心头痒痒了一瞬,斜眼看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綦锋板起脸瞪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陆盛楠脖子一扭,袖子一甩,往边上的凉亭去。
是什么人,都与她不相干。
綦锋见她进了凉亭,抬手招呼丫头上茶点。
陆盛楠瞥他,用她的人倒是用得顺手得很。
“昨夜宿在蔡府的男人是谁?”
綦锋端了茶,睨着正取筷子夹了点心往唇边送的陆盛楠,见她顿了动作,越发眯起了眼睛。
陆盛楠抬头瞅他,继续把点心送进嘴里慢慢嚼。
綦锋也不着急,还倒了盏茶送到她手边。
陆盛楠接过,抿了一口,才道:“一个朋友”。
可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要跟綦侯解释这个。
“侯爷,这跟你没关系吧,你关心这个干什么?”陆盛楠把杯子里的茶喝尽,又把杯子送到綦锋面前。
綦锋一笑,执壶给她加满。
“我怕你吃亏。”
陆盛楠勾唇,”侯爷多虑,穆公子为人正直、坦荡洒脱,不是钻营算计之人。”
綦锋抬眸望向她,眉目冷下来。
下了朝,冷未就来禀报,查明在蔡府过夜之人,正是赖在大榭不走的北夏二皇子,慕容景程。
綦锋便想起来,很早前,江百川写信告诉过他,陆盛楠认得北夏二皇子,而且关系非比寻常,他当时还不甚相信,而今看来倒确有其事。
现下,陆盛楠不仅在帮慕容景程遮掩身份,还一叶障目地觉得他真诚正直。
简直荒唐。
“陆盛楠!”他寒了脸。
陆盛楠被他唬得手里的杯子一荡,茶水便洒在袖口上,濡湿一片。
她放了杯子,低头看了看袖口,冷眼瞪向綦锋,“我还有事,侯爷慢用。”
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见陆盛楠起身要走,綦锋一把扯住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陆盛楠被他一拽,不自觉便向穆依娜看去一眼。
她答应过穆景程,不能把穆依娜的身份透露出去,穆依娜如今是不是足够安全,也还未知,綦侯身份又如此敏感、特殊,会不会因此给穆依娜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不确定,就更不敢说。
她收回目光,“侯爷是担心我要对你做什么吗?”
綦锋一愣,“你什么意思?”
陆盛楠又道:“既然我不会对侯爷有什么威胁和影响,侯爷又何必在意我是谁,我有什么朋友,又或者有什么隐瞒了你。”
綦锋被她气笑了,”陆盛楠,你听好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綦锋的妻,还记得那个老和尚说的话吗?我们缘分匪浅。“
綦锋的话,彻底激怒了陆盛楠。
她冷冷一笑,”因为你是侯爷,所以你高高在上,所以你理所当然?我为什么就一定是你的妻,就凭你想承诺就承诺,想反悔就反悔,想补偿就补偿?!”
她的声音越说越大,远处荡秋千的穆依娜和赵怀安也听到他们的争吵,渐渐停止了嬉闹,往凉亭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