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醒来时，太阳穴像被重锤反复敲打，喉间的腥甜混着石壁的霉味直往鼻腔里钻。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靠在潮湿的岩壁上，林大人正用帕子沾着水，轻擦她额角的血渍。
\"舒大人醒了？\"林大人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帕子在她脸上顿住，\"您可算醒了，方才那怪物的尖啸混着您撞石的声响，卑职......\"他喉结滚动，没说完的话被舒瑶的轻咳截断。
\"水。\"她哑着嗓子。
林大人立刻递过水囊，她喝了两口，才压下翻涌的血气。
精神力耗尽的虚弱如潮水漫过四肢，她撑着石壁要起身，却踉跄半步，被林大人稳稳扶住。
\"别急。\"林大人的手掌覆在她后背，\"石将军带人清了外围北戎细作，现在御花园外安全。
但地宫机关......\"他压低声音，\"三公主的哭声突然停了，卑职去偏殿查看，守着的嬷嬷说她睡熟了，可那嬷嬷的手一直在抖。\"
舒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养尸窟、虎符、北戎号角在她脑子里炸成碎片，\"必须找到机关枢纽。\"她盯着洞壁上斑驳的水痕，\"那些怪物脖子上的虎符，是要操控大楚军队。
景阳钟、御花园，都是他们的养尸场。\"
林大人攥紧腰间断剑的剑柄：\"卑职听您的。\"
两人沿着洞壁摸索前行。
地宫里的火把只剩几簇幽蓝火苗，将影子拉得扭曲如鬼。
舒瑶的指尖划过石壁，突然顿住——三步外的一块石头，纹路比周围浅了三分，像是被刻意打磨过。
\"林大人，火把。\"她声音发紧。
橙黄的火光映在石面上，舒瑶眯眼细看，石纹间竟隐着极细的缝隙，从左上到右下，与现代医学图谱里的任脉走向分毫不差。
她心跳如擂鼓，\"机关设计者懂人体经络。\"
她蹲下身，指尖沿着石缝摸索，在\"神阙穴\"对应的位置触到凹陷。
深吸一口气，拇指重重按了下去——
\"咔\"的轻响中，前方石壁裂开半人高的缝隙，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扑面而来。
林大人的断剑\"唰\"地出鞘，挡在她身前：\"舒大人小心！\"
舒瑶扶着石壁站起，借着火光看见缝隙后是向下的石阶，青石板边缘有细密的磨损，显然常有人走动。\"下去。\"她攥紧袖口的银针，\"养尸窟的秘密，或许就在下面。\"
密道比地宫更暗，两人举着火把，每一步都踩得极轻。
石阶湿滑，舒瑶的鞋底几次打滑，全靠林大人半扶半架。
约摸二十步后，前方豁然开朗，是个宽敞的地下室。
火把的光扫过四壁时，两人同时倒抽冷气——整面墙码着锈迹斑斑的刀枪剑戟，墙角堆着整箱的金锭银锭，在暗处泛着冷光。
\"前朝国库丢失的军器......\"林大人声音发颤，\"史书记载前朝末帝昏庸，奸臣私吞军饷，可民间传言......\"
\"是忠臣转移了财物，想留给复国后人。\"舒瑶接口，目光扫过刀枪上的刻痕，\"这些兵器上的'镇北'二字，是前朝李崇焕将军的私印。\"
话音未落，冷风从背后袭来。
舒瑶猛地转身，看见阴影里立着个蒙面人，玄色劲装，手中长剑泛着幽光，剑尖正抵她咽喉。
\"你们不该来这里。\"声音沙哑如砂纸擦石。
林大人的断剑横在两人中间：\"你是谁？如何潜进御花园地宫？\"
舒瑶却盯着对方腰间的玉佩——半块蝉形玉，雕工与太医院典籍里的\"忠烈令\"分毫不差。\"你是李将军后人？\"她向前半步，林大人想拦，被她用眼神止住，\"当年李将军力战北戎，却被诬通敌满门抄斩，民间说他幼子被救走......\"
蒙面人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他突然摘下面巾，左脸一道狰狞伤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我是李明，李崇焕的独子。\"他声音闷哑，\"二十年前，我躲在柴房里，看刽子手的刀砍断我爹脖子......后来才知道，那奸相收了北戎的金，故意让我爹背黑锅，好让北戎细作渗透军队。\"
舒瑶心头剧震。
史书中\"李崇焕倒戈导致边境失守\"的记载，原来都是谎言。
\"我藏在这里二十年，\"李明的剑指向那些兵器，\"这些是我爹未及发放的边军装备，银钱是本该赈灾的民脂。
我想等时机成熟，用这些重建真正的大楚军队，替我爹洗清冤屈。\"
\"可那些养尸窟的怪物......\"林大人皱眉，\"你可知他们用活人养尸，多少百姓惨死？\"
李明的眼神暗了暗：\"北戎细作混进地宫时，我杀了三个；养尸窟入口是我让人封的。\"他突然剧烈咳嗽，手按胸口，指缝渗出鲜血，\"但他们在我茶里下了毒，慢性的......我撑不了多久了......\"
舒瑶看见他指甲泛青，是中了蛊毒的症状。\"你为何现身？\"
李明盯着她，目光里有挣扎有期待：\"我听见你们说虎符、养尸窟。
你们是来查真相的，对吧？\"他从怀里掏出半块虎符，与怪物脖子上的那半块严丝合缝，\"真正的虎符在我这，那些是仿造的。
北戎想引你们找到地宫，却不知......\"他踉跄一步，鲜血溅在虎符上，\"真正的秘密，在景阳钟的钟舌里......\"
轰鸣突然炸响。舒瑶转头，看见密道入口正在塌方，碎石簌簌落下。
\"快走！\"李明猛地推她，\"机关被触发了，我引开他们，你们拿虎符去景阳钟！\"他转身冲进黑暗，长剑划破空气的声响里，混着嘶哑的喊，\"告诉世人，李崇焕没有通敌！\"
林大人拽着舒瑶往密道跑，碎石砸在脚边。
舒瑶回头最后一眼，只看见李明的身影被尘埃吞没，手中虎符还在滴血。
等他们跌跌撞撞冲出地宫时，天已蒙蒙亮。
石宇的玄甲染着血，正带着士兵巡查。
他看见舒瑶，瞳孔骤缩，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抓住她手腕上下检查：\"哪里受伤了？\"
舒瑶将虎符递给他，指尖沾着李明的血：\"去景阳钟，钟舌里有秘密。
还有......\"她顿了顿，\"前朝李将军的冤案，可能要翻了。\"
石宇接过虎符，目光扫过血痕，又看向她苍白的脸。
晨光里，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下次，别再一个人冒险。\"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
士兵策马奔来，大声喊：\"将军！
太医院说三公主醒了，她说昨晚在御花园，看见个脸上有疤的叔叔，给她塞了颗糖。\"
舒瑶与石宇对视。
她想起地下室里咳血的李明，想起他说\"我让人封了养尸窟入口\"，心里突然涌出热意——或许，被掩埋二十年的真相，就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