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处的将军猛一站起,一缕霞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虽然普普通通的的相貌,却透露出几分钻营和贪婪。
竟然是长久不见的卢恒生。
对面的刁将军显然并不惧怕他,
“卢将军,不要再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你那个靖王,把你往京城外面一放,就再也没有管过你的死活吧,你现在能吃香的喝辣的,不全是靠了安大将军?实话告诉你,这里的一切,安大将军都有份,或者说这里是安大将军一手操办起来的也不为过,你想干什么?想用靖王威胁谁啊,我告诉你,你那个靖王,离开了安大将军这个舅舅,他就什么都不是。”
“你……你僭越,放肆!胆敢在背后如此议论皇室,不怕杀头灭族吗?”
卢恒生气得脸色发白,声嘶力竭的吼道,但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暴露出他实在是色厉内荏。
他此次来南疆,名义上是替安大将军送些补给进山,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想着打探靖王的消息,可谁知来了已经好几日了,却连靖王的一丝踪迹也找不到,如今对面的人如此蛮横无理,让他心中生疑,只是为了面子,他才维持着表面的怒火,而实际上心中着实有些虚。
可这些话对刁将军根本毫无震慑力,他“呵呵”一笑,正要反唇相讥,一直没有说话的面容阴鸷的年轻人站了起来,
“好了,二位,你们一个是为了安大将军办事,一个是靖王的心腹,可安大将军和靖王是什么人啊,那是嫡嫡亲的舅甥两个嘛,是一家人,那你们也都是一家人,如今大敌当前,合该团结一心,共同抗敌才是,怎么能在这里争执起大小来。”
刁将军像是很看重此人,话到嘴边被他这么一打断,还是气哼哼的咽回去了。卢恒生人在矮墙下,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坐回墙角一声不吭。
那青年踱着步子走到两人中间,
“还是商量一下外面的人该怎么对付吧。”
刁将军粗声粗气的说:
“怎么对付?无非就是打嘛,他们只要进得此山,就别想着出去,现在姑且拖着,只要他们再开战,打的赢咱们就打,打不赢咱们就走,可他们,他奶奶的,就得全都给老子留在这山里给老子辛苦这些年弄得这些人陪葬。”
此话一出,那个阴鸷青年还好,卢恒生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刁将军此话怎讲,莫非你还有后招?”
他本来以为此战姓刁的必输无疑,可现在听这话音居然一点都不担心,不禁口气也和缓了许多。
刁将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咱们在这里经营这许多年是白给的嘛,屯兵数万,又有杨先生师徒相助,咱老刁这里不说是铜墙铁壁,也算是固若金汤,想要讨伐咱老刁,这样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卢恒生听了更惊讶了,把目光投向了刁将军口中的那个杨先生,
“杨先生,今日您手中的药人几乎已经尽出,虽然遗憾未曾全歼来敌,但也让卢某大开眼界,只是可惜最终饮恨,现在听刁将军的意思,难道您的手中还有什么神兵利器未曾拿出来?”
他今日见到许多的不死人在杨先生的指挥下上阵,凶残的样子令人发指,虽然最后全军覆没,但心中对这个杨先生已经升起了惧怕之意,故而言语间比对刁将军小心许多。
杨先生却并不太想要详细对卢恒生讲述其中的细节,只是含混的说道:
“刁将军着实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是些小技巧,能在敌寇退逃时给与一击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只是不想让卢恒生知道的太多,一旁的刁将军却没有这种意识,他大大咧咧的说:
“杨先生何必过谦,咱们这山里四面八方都埋藏了火药,只要咱们想,立刻就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句话把卢恒生的冷汗吓了出来,火药,那是稀罕物,因为危险,东文产出并不多,这山里竟然藏了许多?
可藏着这许多火药,万一有个不慎,岂不连自己人都小命不保?
他刚刚把这层意思透露出来,就引得刁将军一声嘲笑,
“卢将军胆子也忒小了,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也不知是怎么坐上的这五品将军之位。”
卢恒生被他讥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一阵羞愧,却不肯折了这面子,反唇相讥道:
“刁将军坐在自己的地盘上,心里什么都明镜一样,倒是很有资格嘲笑在下,在下也是多余,从北疆军营里一个大头兵靠军功混到今天这等职位,却是一直不敢忘袍泽之义。如今看着这大军压境,白白替这山里近万人的生死担忧,却不及刁将军这么气定神闲,不把自己身边兄弟和麾下军士的性命放在心上。”
他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辞严,铿锵有力的,一时间竟然堵得粗鲁汉子刁将军无言以对。又因为卢恒生故意的声量颇高,门口守卫的兵丁也都听见了。
跟随卢恒生的亲兵自然心里热乎乎的,刁将军的手下虽然不可能因为这几句话就被离心,可多少心里有些不自在。
然而刁将军只是生气卢恒生下了他的面子,却丝毫没有在意亲兵的感受,倒是杨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卢恒生,心想,以前只知道这卢恒生是个莽夫,机缘巧合,跟靖王有旧,才一路青云爬了上来,这几年也有些官运不济,庸庸碌碌的不起眼,今天看来,却也不是个草包。
其实他不知道,卢恒生本来确实有些粗鲁,却不是个傻子,这些年跟着靖王凌稷,和他的首席谋士童宏扬来往不少,无论是心眼子还是嘴皮子,都跟着历练了不少。
“两位将军不要斗气,卢将军也不要烦忧,这山中确实埋藏了不少的火药,却藏的隐蔽,且有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制的守护符纸,还布有机关。没有我的指引,任他是谁,也找不到,启动不了,咱们是绝对安全的。”
杨先生一是不想二人再起争执,而是对卢恒生稍稍高看了一眼,于是痛快的把底牌告诉了他。
反正除了自己和姓刁的,谁也不可能知道机关所在,就算是告诉他,他也不可能找到。
卢恒生听了杨先生的解释也安静下来,符箓之术他跟着靖王也是见过一二的,实在太神奇,称之为仙术也不为过。这杨先生能控制药人,手中还有这么些符箓,想来真的是那位神秘的大符师的亲传弟子,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只能控制一两个死士的小符师不同,那些人,其实只是懂点皮毛的假符师而已,和眼前这个不可同日而语。
卢恒生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做人要见好就收,他人在别人的地盘上,细说起来,无论是这姓刁的,还是符师杨先生,他都惹不起。
卢恒生安静了,刁将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外忽然有人报信:
“将军,外面有人叫阵。”
“叫阵,叫什么阵,对面要开战吗?那就集合迎敌,前面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还用来回报本将军,让各队长带着各小队按之前的部署打就是了。”
刁将军很不耐烦的说。
“将军,对面没有开战,而是来了十几个人,就在咱们营前,说要和将军您谈一谈。”
“谈什么,老子不和他们谈,打就是了。”
刁将军压根不想理会什么和谈,他此刻的脑子里正在盘算着怎么离开,如何制造一个惊天的惨案,引起朝野的震动。
是的,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从知道被围困的那一刻,在他心里,早已经把这万余人放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