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夜未央,满月高悬。
黑色的身影如同一只敏捷的黑猎,飞快的在寂静的夜色中穿行,没有引起一点动静。
黑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上书:离府。
如坊间传言一般,漆黑一片的大门阴森好似地域的入口。两只铜环在月光下闪烁着瘆人的冷光,就像一只为地府匍匐在地守门的凶煞,张着狰狞巨口欲要择人而噬。
望着眼前的大门,男人沉默的站了半晌,直到听见打更人的声音唱响,他才翻身跳跃而起,轻盈的落在了庭院之中。
明明天上悬挂着明月,可当他落入这片宅院之中时,那满月的光辉如同在刹那之间被一层薄纱给掩盖了,只有朦胧的光晕为他照明眼前的一切。
漆黑一片的院落中所见度极低,黑暗最容易激起人心中恐惧,此刻好似有一个无形的存在在无声的督促他快些离开这里。
这里很危险。
当心中明悟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张麒麟不退反进,沿着那日他记忆中的路线重新走入了这个宅邸的后院。
他也知道自己漏夜而来非君子所为,虽他从未认为自己乃真君子,但为解他心中困惑……他也必须做一次这真小人。
“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难道要我去把姑爷吓跑吗?”
那小姐不得把他给削了!
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一路沿途相送,直到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步入了他们小姐的核心领域,众鬼才逐渐显露身形出来。
“今日是满月,姑爷来得也太巧了,这可怎么办啊……”
“都说了我不知道啊,你还问!”
“闭嘴,吵什么吵,我看啊,今日是满月正好,说不定小姐一个忍不住就重新……”
“嘿嘿嘿……”
“咦惹~你们这群猥琐鬼,别带坏了小玲珑,诶?小玲珑跑哪去了?”
“今天不是中秋节嘛,她跑出去找好吃的去了……”
张麒麟沿着幽静的青石板路一路前行,明明没有来过这里,身体却莫名的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转弯,什么时候该直走,如同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般。
看着眼前上书“灵月居”的院落,张麒麟的心骤然怦怦跳了起来。
再次跳跃而起,落在地上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直到真的站在了她的房门之前,抬起手时他才惊醒自己居然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子时已到,全府熄灯,他一个外姓男子夜探一个女子的院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夜访了,而是淫秽!
若是被外人知道他的行为,那她的声誉定然会受他牵连。
世人待女子多严苛,他身为男子便更应该多给予她尊重,若她被自己轻浮的举动所牵连,那他便真的万死不辞。
在张麒麟转身离去的瞬间,屋内传来了瓷片碎地的声音,向院外走去的脚步一顿,猛地回眸看向那骤然亮起的屋内。
一个窈窕的倩影投射在窗户上,透过烛影可以看见她斜斜的倚靠在桌上,手持一卷书册,正无声的在灯前研读。
张麒麟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他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留,他出现在这里的行为实在轻浮,不好与她解释。
可走,他心中不舍。
只静静地站在她的屋外看着她的剪影,竟就已经莫名觉得心满意足,所以他只是想再多看一会,就一小会。
就够了。
“还想看多久?”
清冷的声音自屋内款款传来,喝着风声传到了他的耳里。
张麒麟微微一惊,不知她到底是否在和自己说话,并不敢轻举妄动,可手指却无声捏住了袖口,用力得发白。
“……”
卿月感应着那人的气息,轻轻地长吐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燥热,把手中那本不知道研读过多少次的华严经给放到了桌上。
上面的经文她即便是闭着眼也能将之倒背如流,可看着经书能够分散她的一点注意力,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熬过月圆之夜的。
一朝开了荤,较之从前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自从他走后,便是诵经也无法多加缓解她的痛苦,每到满月之日,她都会如同发了疯一般喜怒不定。
研磨了一下唇齿,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如同初见那日一般,在月圆之夜再次步入了她的领域所在,当真是上天在考验她的定力吗?
可还没有尝过他的滋味前她便已经对他垂涎三尺,如今已经被放走的小白兔却又再次主动送上门……
“走,还是……留?”
张麒麟这次真的确定了她是在与自己说话了,因为那人投在窗户上的剪影微微向自己的方向转过了头。
二人隔着窗对视,心中各自泛起激荡,一个紧紧的抿住了唇,而另一个则死死的握住了掌心。
张麒麟眉头紧锁,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一丝隐忍,即便只是这样细微的变化,他也清晰的捕捉到了。
可还不待脑海中将她的话想出个三七二十一,她的房门便一瞬间为他打开了。
看着那无声的邀请,他的脚步如同不受控制一般逐渐向着门中走去。
穿着红色古典衣袍的女子斜倚在窗边的案桌上,桌上摆了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书旁是一盏不算是很刺目的灯,灯后女子的长发被玉簪松松散散的绾成了一个髻,大量的发丝垂到了她的腰间,还有她的胸前。
红色与黑色交织,既邪魅又格外的勾人,她领口微微露出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得晃眼。
因为不只是她的发髻是松松散散的,她的衣裙也是。
张麒麟慌张的转身背对过了她。
他只是想来问一问他心中的问题,随便……来再见一见她。
可怎知她会是这般模样。
“你,你可是饮了酒?”
“并未。”
“那你……”
看着那个身形如松的男人,闻着他身上时刻吸引着自己的气味,卿月想要深呼吸压下自己心中的欲念,可越吸越是激动。
漆黑的眸一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我……中了药,郎君,可愿为我解药……”
张麒麟的身形刹那间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脑海中一片混沌。
屋内仅有的一盏灯骤然被门外吹来的风给熄灭了,便是连门也跟着被另外一扇开着的窗户那里吹来的风给重新吹关上了。
房中再次变成了一片黑暗,可这次他是站在屋内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风声停止了,刚才房中除二人的声音外仅有的蜡烛燃烧的声音现在也已经消失了。
张麒麟垂下眉眼,握成拳头的手指始终不曾松开,压抑而寂静的空间中,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还有喉结微微滚动的声音。
“你想……我怎么解。”
声音出口的一瞬间,沙哑得不像话。
她在如此的状态下,让他进了门,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可他还是想再确定一下,因为……她说她已经……嫁作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