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二丫啊!我来看你来了,你死得好惨呐,我李友善对不住你呀……”
李友善坐在王二丫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哭诉着。
早上起来,李友善又出去房前左右找了一遍,还是没见到铁蛋。
他回屋待了一会儿,心想,这孩子现在变成狼人了,一身野性,没有人味,跟他在一起操不了的心。
唉,找不找他没有用,有那工夫还不如去看看二丫,我都回来两天了,说什么也得去坟上祭奠一下。
李友善这么想,心情稍微好点,他啃了一块熟羊肉,就去屯子里小店铺赊了一些祭品,直接来到松树岭本家的坟地,找到了妻子王二丫的坟头。
李友善看到王二丫的坟,眼泪马上就下来了。
他跪在坟前点了一炷香,祭拜一下,便坐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说,一边说一边哭。
想到妻子死得悲惨,儿子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就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厉害。
他放声大哭,似乎要把郁积在心底的悲痛、愤恨、委屈在妻子的坟前全部倾诉出来。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几乎盖过了松树岭上所有的杂音。
顷刻间,虫不鸣了,鸟也不叫了,野兔立起身子呆愣愣四下张望,山鸡趴在草丛中纹丝不动……
“友善,别哭了,你这样会哭坏身体的。”
李友善正忘情地哭着,杨三叔和杨三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跟前,身旁立着那只凶悍的大灰狗。
“三叔,三婶,您们怎么——在这儿?”
李友善是个刚强的汉子,回头看见杨三叔和杨三婶在跟前,不好意思再哭,揩揩眼泪,哽咽着问。
“嗨,我们昨天没走远,就在这松树岭猫的,这不,我和你三婶要回去,听见你……就过来了。”杨三叔说。
“听说昨天鬼子已经去您家搜查了,您现在还不能回去,鬼子兵住在张大嘴家还没走呢。”李友善提醒说。
“没事,一大早我回去一趟,听人说,一共来了八个小鬼子,白天你们爷俩收拾了仨,晚上你儿子去张大嘴家又弄死俩,现在就剩下三个了……”
“什么?您说铁蛋昨晚上又杀死了两个鬼子?”
李友善打断杨三叔的话,惊讶地问。
“是啊,怎么你还不知道啊?”
杨三叔瞅瞅李友善,又接着说,“现在张大嘴家就剩三个鬼子了,他们人少不敢炸屁,就是来我们家也不怕,我有枪有大灰狗能对付得了。”
在杨三叔说话的工夫,杨三婶上去把李友善从地上扶起来。
杨三婶扶李友善的时候,正好扯的是那只受伤的手和肩膀,李友善痛得一龇牙,眉头皱皱着。
“哎呀,你的手和肩膀都受伤了,怎么整的?是被鬼子……”
杨三叔发现李友善手臂和肩膀上有伤痕,立马想到了小鬼子。
“没事,是我不小心摔倒了,碰在石头上弄的。”
李友善极力掩饰内心的痛苦,勉强笑了笑说。
杨三婶上前抬起李友善的胳膊,仔细瞅一眼,关心地说:“怎么像是被什么咬的,容易犯毒啊!走,我们家有创伤药,回去我给你包扎一下。”
李友善说:“一点小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麻烦三婶了。”
杨三叔注视着李友善,心里好像猜到了什么,没有追根究底,怕李友善觉得难堪,就随口问:“铁蛋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友善说:“你们刚走,他就跑回来了。后来,鬼子来抓我,我打死了一个鬼子没跑了,被他们给抓住了。押在半道上,铁蛋突然追上来打死了两个鬼子,把我给救了。”
杨三婶大睁着眼睛,不大相信地:“没看出来,他一个小小人,还有这么大本事?”
杨三叔微笑说:“还有这么大本事?呵呵,你可别小看他,这小子可是在狼群里长大的,狼什么样他就什么样,狼聪明、狡诈、坚强、勇敢、霸气,这些都让他学会了。不信你们看着吧,他将来比我们这些人得厉害多了。”
李友善苦笑说:“就是太野了,不服管束,以后还不知会捅什么娄子呢!”
杨三叔说:“唉,不要着急,得慢慢来。他跟狼在一起这么多年,哪能一回来就像小绵羊一样服服帖帖受你管?要是那样,还是狼人吗?不成羊人啦!”
李友善低下头,没吭声。
杨三叔接着说:“我希望他能像狼一样,成为有血性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男人,省得老挨外人欺负。对了,你在这儿,铁蛋呢?”
杨三叔说的“外人”,当然是指无恶不作的日本人。
李友善说:“他昨晚上没回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
这会儿,铁蛋就躲在他母亲王二丫坟旁边的灌木丛中。
铁蛋早晨醒来之后,一直在合计梦中所发生的事情。
当然,他现在还不明白那是在做梦,不知道梦是怎么回事,大概这也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做这样清晰的梦,即使以前做过梦也是模模糊糊的,不像这次印象这么深刻。
他把梦中看到的事儿都当成真的了,心想,我刚才明明在姐姐的屋子里呀,睁开眼睛怎么就变成这里了呢?
他觉得奇怪,就从山洞里跑了出来,一看周围都是树木,根本没有什么房屋。
“这是怎么回事?”
铁蛋正纳闷,隐约听见岭那边有人在哭喊,感觉好像是爹爹的声音,回洞里取出长枪就向岭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