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间,谢姎来到自行车棚,找到了原身那辆26寸的女式自行车——这是秦家给的彩礼里之一。
别看七十年代,三转一响、三十六腿的彩礼是流行。
但真正给得起、给得全的也就城里那些双职工家庭。
一部分城里人以及大部分农村人,缺个一件两件或是给个一件两件的比比皆是。
是以,看到秦峥娶了个农村媳妇,又掏彩礼钱又买三转一响,其中一转——自行车竟然买的还是26寸女式款,嘀咕声打从看到这辆自行车起没停过。
彩礼里的自行车,肯定买二八大杠啊!这样女方陪嫁过来,男方也能骑。
甚至默认了彩礼里的自行车,婚后是给男方用的。毕竟男人有工作,女人就不一定了。
像秦峥这样彩礼买女式自行车的,几乎闻所未闻。
同样是城里小伙娶乡下姑娘,和秦峥一个运输队的贺熙明就正常多了:不仅买的二八大杠,婚后也基本都是他在骑,偶尔还借给厂里职工换几个鸡蛋。
“秦峥媳妇要是有工作,买辆女式自行车倒也能理解,可她哪有什么工作啊!嫁过来半个多月了一直闲在家里,成天好吃懒做的,这么好的自行车任它停在车棚里积灰!”
“小贺媳妇同样没工作,但她是个有成算的,小贺平时要出车一般用不到自行车,她就做主借给厂里没车的职工,每个月换几个鸡蛋,这才是当家媳妇的样。”
“你们说小秦看着那么聪明,这种事上怎么那么傻?挑媳妇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男人嘛,再聪明,也拗不过女人撒几句娇。至于眼光,人家那是瞧上那小娘皮的脸了。”
“啧!也是他老娘不跟他住,否则还不吵翻天。”
“谁说不是呢……呃,小、小谢!”
背后说人被逮个正着,几个碎嘴婆娘尴尬得老脸通红。
为首的周秋芳仗着男人是后勤部副主任,又是在场几个资历最老的,尴尬片刻,就佯若无事地打起了招呼:“小谢,有事出去啊?”
谢姎看了她一眼,刚才数这人唾沫横飞说得最起劲,许是曾经想把侄女说给秦峥,结果被秦峥拒绝了,所以耿耿于怀吧。
她挑挑眉,推着自行车走过几人跟前时,侧头打量了周秋芳几眼,好似随意地问了句:“你侄女长得跟你像吗?”
周秋芳愣了愣,没明白秦峥媳妇突然问这个干啥,但还是点点头:“我侄女最像我。”
谢姎轻笑了一声:“难怪秦峥没看上。”
“……”
谢姎说完,推着自行车出了车棚,姿态优美地骑出了家属楼大门。
在场几个女人被她明媚的笑容晃花了眼,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赶紧憋住。
这是变相骂周秋芳长得丑啊。
秦峥媳妇太敢了!
周秋芳气得恼羞成怒。
她确实长得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有点丑,要不是和男人自小有婚约,像她这样的长相,说亲都困难。
但自从她男人当上了后勤办副主任,管着职工、家属的一应物资,包括职工房的分配,就算有谁看她不顺眼,也绝不敢当着她面下她的脸。
唯独秦峥媳妇这小娘皮!以后别犯到她手里!
谢姎其实也不想拿人长相做文章,但谁让对方嘀咕得那么难听呢,逮到现行了还不怼回去,以后恐怕更加变本加厉。
有仇现场报,报完不走心。
谢姎骑车来到煤建公司,把临到期的煤球票都用了。
一共买了五十斤煤球、二十个蜂窝煤。
蜂窝煤比煤球每斤贵两分,但比煤球耐烧,堆放也整齐。可惜限购,每个户口本每月最多购买二十个。
谢姎让煤建公司的伙计一会儿送到机械厂一区家属楼,她还要去供销社买点菜。
永城有好几家供销社,离机械厂最近的供销社规模还算是比较大的,一共三楼,一楼卖生鲜干货副食品;二楼卖布匹成衣等生活用品;三楼卖自行车、家电等大件。
谢姎一迈进供销社,就闻到了一股海鲜特有的腥味。
“带鱼啊!南方来的新鲜带鱼!3毛钱一斤不要票!”
一听不要票,谢姎和其他来买菜的妇女一起涌到海货柜台。
“这带鱼怎么都烂了?皮也破了,新不新鲜啊?”
“就是啊!虽说不要票,但就这些破皮、烂肚的鱼,都要卖三毛钱一斤,也太贵了!再凑几毛,都能买一斤肉了。”
“可不是嘛,带鱼吸油,油放少了煎着吃干巴巴的,真不如凑点钱票买肉。”
“要买就买,不买拉倒!别挑挑拣拣的!”
营业员不耐烦地吼道。
被派到腥臭的海货柜台本来就不高兴,又见大家挑挑拣拣,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更加不耐烦了。
谢姎一眼认出这是舟山那一带的小眼睛带鱼,从鱼鳞的银光和鱼鳃的红度可以辨出这带鱼其实还算新鲜。
之所以被顾客如此嫌弃,一是觉得贵,五花肉都只要七毛五一斤,腥臭又多刺的海鱼居然要三毛!去掉头尾和骨头,净价跟猪肉也相差无几了。
再就是带鱼想要做得好吃的确很费油。
但谢姎手里好几张油票没用呢,没这个烦恼。
她眼明手快地挑了好几条大带鱼,麻溜地递给营业员:“麻烦称一下。”
永城离海不算远,平时也经常有海鲜供应,海味干货更是长期有售,不然不会专门设一个海货柜台,但南方海鲜尤其是舟山的小眼睛带鱼在这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想到秦峥也喜欢吃海鲜,谢姎一下买了十斤。
没理会旁人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利索地开票、结账,然后继续逛别的柜台。
不要票的管它什么,冲上去抢购了再说。
要票的首先看需不需要,其次看手里有没有临到期的票。
楼上楼下逛了一圈,把那些快到期的票都给用了出去,给小家庭添了一波生活物资。
从供销社出来时,她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肩上还多了个新买的竹背篓。
把手里的网兜放进车篮,两个布袋打了个结挂到车后座,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蹲在墙根拐角,手里提着两只麻雀,小心翼翼地问路人能不能换糖,他妹妹病了想吃糖。
谢姎推着车来到他面前:“我跟你换。”
一把大白兔奶糖换了两只麻雀。
到了家属院,刚把东西提上楼,还没来得及归置,就听楼下有人喊:“208户,你家买的煤球到了!”
“来了!”
谢姎带上收煤凭证和装煤的竹筐,下楼去接煤。
左邻右舍但凡在家的,都从窗户、阳台探出头:
208?那不是秦峥家吗?
秦峥不是还没回来?那就是他媳妇买的煤?
没搞错吧?秦峥媳妇居然买煤了?
不但买煤,还自己下去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