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端笑这下子是真傻眼了。
她顿时坐直了不小,拉开距离借着微弱的荧光打量季衔星。
这身高……这学生头……
本来她都以为是小学生,说初中生都是看在这份难得的淡定上才大胆一点的。
讲真的,如果季衔星跟她说自己是小学生,她根本不会震惊的。
白端笑想了想,顾不得听台上角色昏昏欲睡的交谈,试探问:“跳级?”
季衔星:“……”
她受到了深深的冒犯。
以往不是没有受到过这种误解,可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直接地在她面前这么说,半点遮掩也无。
季衔星用死亡的沉默回答她这个问题。
白端笑仔细瞅了季衔星好一会儿。
季衔星放弃了沉默,认命贴过去:“长得矮,不行么?”
回头出去了,一定要让徐一流请她吃饭,只点她喜欢的。
白端笑当即就想哈哈大笑,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只是没有笑出声。
被嘲笑的对象,无视了身旁人胸膛的剧烈起伏,皱眉拉了一下白端笑的胳膊,示意她留意。
“你有好好观戏么?”
幽静的观客席中,飘出一句十分清晰的话。
这片昏暗的空间俱是死寂了一瞬。
发出动静的人会被守卫带走杀死,这是清洁工们的共识。怎么会有人无视这一点,自投罗网?
季衔星的目光落在第二排第三个座位上,被问的是一个平头男人。
那男人僵硬地转过头,惊悚与难以置信溢于言表。
他未曾言语,但能看到他的人都读出了他的心声: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发声询问的人在平头男人的右侧。
季衔星的目光有留意周遭动静,所以将刚刚那人的动作看了个全。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它的脖子如木偶一般咔一下扭转,却没发出什么响声,仿佛关节处抹了润滑油。
它,不是人。
季衔星想仔细观察它的外貌,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立刻停下了这种尝试。
她的眼珠微微向左侧偏。
环境幽暗,总归还有些光亮,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眼睛呆久了就能适应,真想看别人外貌是可以的。
比如说,她已经记住了右边白端笑的模样。
而她左边的人,她看不清。
别人都看不清平头男人旁边这个‘人’的模样,而平头男人自己,起初也看不清。
直到那句话冒出了头。
扭头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关节响声。
咔咔,咔。
旁边的‘人’安静地凝视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答案。
男人呼吸迅速急促起来,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慌,千万不能慌,因此他又拼命地压抑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胸口缓缓颤抖。
当他无措的视线落在右边‘人’的脸上时,他本就失温的血液瞬间更冷了三分。
他看清‘它’的脸了。
“不吃了,饿了多日,吃得太多唯恐上火,口舌生疮。”
寂静的观客席因台上的这句台词恢复了一丝生气——在这句台词出现的时候,被询问的人将头转了回去。
而询问的‘人’依旧那样紧紧盯着他。
忽然出现的守卫像之前那样,质问出声的‘人’,让藤状物将‘人’带走。
季衔星皱着眉看慢慢拖入黑暗的、被包成粽子的‘人’。
这样就结束了吗?
不回答,就安全?
似是窃听到了她的心声,白端笑附在她的耳边:“我们,危险了呢。”
季衔星的目光一一扫过前排的座位,每个清洁工身边都会至少有一个非人的东西,这意味着每个人都有可能遭受一遍刚刚突兀的询问。
似乎只要不回答就没事。
“你和台上的谁,认识吗?”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季衔星险些没控制住转头看白端笑。
这个人是鬼吗?
白端笑不紧不慢地在她耳边说话:“我想了想,你为什么会突然有兴趣和我说话,可选择的答案不多,转移我的注意力正是其中一条。”
季衔星像见鬼了一样瞪大眼睛。
她不过是搭个话,这神经病居然能品出这么多,甚至得出了她认识台上清洁工的结论。
“能想到通关方法,说明你挺聪明的嘛。”白端笑肺活量相当不错,用气音说这么多话,气息却依旧平稳,没有什么起伏,“不过,在研究人这一块,我比你精通喔。”
季衔星在她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产生了些许敬服,可随后又在白端笑不变的恶趣味语气中重新变为反感。
神经病滚。
活了快二十年的季衔星,头一次产生了抓狂的情绪。
身边的白端笑本质和台上那条吃人的毒蛇没有任何区别,比起本质,白端笑的表面更让季衔星烦躁——跳蚤。
不痛不痒,但是始终让她难以忽略、心烦不已。
这种时候她才发现不弄幺蛾子专心通关的徐一流真是个正常人,才发现乖乖听话不瞎搞的霍知也真让人舒心,才发现能用智商碾压的盛莫是多么容易摆平。
季衔星十分怀念正常人。
她让自己屏蔽白端笑的声音,屏蔽耳边白端笑的气息,偏偏白端笑还没完没了,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她难以屏蔽。
“你也发现了吧?那个人不是人了。”
台上,面对咫尺之间的姐姐,徐一流说:
“嗯。”
徐一流被姐姐抓着站起身,毒蛇嘶嘶地爬到她的脚边,指使道:“将这三人躯体沿纹理切割,放尽鲜血落入罐中,骨头挑出待日后研磨。余下肉剔去肥油,细细剁成精肉……”
饱餐一顿还要精加工?
一条蛇吃人还挺讲究,徐一流汗然。
不过徐一流很满意它这个要求,如果它不这么说,她反而要主动提出来,给自己争取时间。
所以她面上为难,用力按了下姐姐的手背,语气勉强地应下:“我们知晓了。”
毒蛇自得于自己的威慑力,扭着躯体嘶嘶地爬进刚刚徐一流带唐入尘走进的卧室。
它显然要将那卧室当成自己的就寝地。
这正合了徐一流的意,她轻声对姐姐说:“姐姐,你带走一个罢,其余尽可以交给妹妹。”
地上躺着装睡的唐入尘绷紧了身体。
他察觉到有谁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