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山之巅，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冷风呼啸，吹动着双方的衣袍。
摩尼教主的身形，笼罩在圣洁的白光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股高高在上，仿佛执掌众生命运的姿态，却显露无疑。
“云天策。”
他率先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终于来了。”
“比本座预想的，要晚上那么一些。”
云天策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挑滚，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座即将满溢的“覆海阵”。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座大阵，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临界点。
只需要一个念头，那积蓄了整个中原水脉之力的恐怖洪水，便会彻底爆发。
“收手吧。”
云天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以数千万无辜百姓的性命为要挟，就算你得偿所愿，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
摩尼教主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
“云天策，你我都是修道之人，何必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
“天道，若真有眼，这世间，又岂会有如此多的不公与苦难？”
“我，即是天！”
“我，即是这黑暗世间的唯一真光！”
“我所做的，不是毁灭，而是净化！是为了开创一个，没有压迫，没有纷争，人人平等的光明之国！”
“而这些凡人，能为我这伟大的事业献身，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张开双臂，神情狂热而虔诚，仿佛自己真的是普度众生的救世主。
“疯子！”
一旁的洪烈，忍不住怒骂一声。
“你这套说辞，骗骗那些无知愚民也就罢了！”
“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不就是想借此，逼迫朝廷，交出剩下的两枚四象令牌吗！”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洪烈的话，一针见血，直接撕下了摩尼教主那层伪善的面具。
然而，摩尼教主，却丝毫不以为意。
“是又如何？”
他坦然地承认了。
“成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不择手段。”
“武帝城，藏着人族最后的希望，藏着完整的成仙之法。”
“如此至宝，理应由我这般，心怀天下苍生之人执掌，而不是被唐氏皇族，当作巩固统治的工具，私藏起来。”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云天策身上。
“云天策，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交出青龙令，与白虎令。”
“我，便散去这覆海大阵，还中原三州，一个太平。”
“否则……”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那座巨大的“覆海阵”，猛地一震。
潭中的水面，剧烈地翻涌起来，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险些就要溢出阵法。
山下，无数正在焦急观望的百姓，都感受到了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你敢！”
云天策的声音都在发颤。
“你看我，敢，还是不敢。”
摩尼教主的声音，依旧平淡。
但那平淡之下，却隐藏着最极致的疯狂与残忍。
沈安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妈的。
这个疯子，真的用几千万人的命，将了他们一军。
这是一个死局。
强攻，阵法失控，百姓死。
不攻，僵持下去，阵法蓄力到极限，一样会失控，百姓还是死。
唯一的活路，就是答应他的条件。
但四象令牌，是开启武帝城的钥匙，是人族对抗未来大劫的最后希望。
交出去，等于将人族的未来，交到这个疯子手上。
沈安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在摩尼教主和他身后的风、火、雷三大法王之间来回度量。
距离太远。
三大法王站位呈三角之势，隐隐将摩尼教主护在中心，气息相连，显然是某种合击阵势。
就算自己动用“碎空踏影步”，也无法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瞬间击杀摩尼教主。
一旦失手，对方引动大阵，一切就都完了。
这混蛋，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
他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任何拼命的机会。
“国师，不要答应他！”
洪烈双眼赤红，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大不了一死！”
“老夫跟他们拼了！”
沈安也踏前一步，沉声说道。
“国师，三思。”
“令牌绝不能交。”
“一旦交出，我人族再无退路，他日必将酿成更大的祸患。”
“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说着，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摩尼教主。
他在赌。
赌摩尼教主，也不敢真的让洪水失控。
因为那样一来，他同样什么都得不到。
然而，云天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那双曾经能够洞察天机，推演未来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无力与挣扎。
他看了看一脸决然的沈安和洪烈。
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山下那片广袤的土地。
他仿佛能看到，无数张惊恐、绝望的脸。
他仿佛能听到，无数声凄厉、无助的哭喊。
沈安的心，猛地一沉。
不对。
国师的状态不对。
以他对云天策的了解，此人虽然心怀苍生，但绝不是优柔寡断之辈。
他此刻的“绝望”，似乎……演的成分，多了一些。
就在此时，云天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沈安对视了一瞬。
那眼神深处，没有绝望，没有放弃。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好。
好一个大炎国师。
既然你要演，那我就陪你演到底！
云天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国师！”
洪烈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正要再劝。
沈安却一把拉住了他，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洪烈一愣，看到沈安那冷静到可怕的眼神，心中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云天策没有理会他们。
他缓缓抬起手，光芒一闪。
一枚刻着青龙图腾，一枚刻着白虎图腾的古朴令牌，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正是，青龙令，与白虎令。
看到那两枚令牌，摩尼教主笼罩在白光下的气息，明显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是贪婪。
无法抑制的贪婪。
“很好。”
“云天策，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云天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屈辱地，痛苦地，将手中的两枚令牌，朝着摩尼教主的方向，缓缓地，推了过去。
“这令牌，承载着中原三州，数千万人的性命。”
他的声音，无比沉重。
“你，接好了。”
那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两枚缓缓飞出的令牌之上。
包括摩尼教主，和他身后的三大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