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婉钧就将陈暮增加福利待遇的提案,提交到了公司的董事会。
虽然如今公司规模不大,所有董事加起来,有股份的32户,加上陈暮。
也就是33人。
然后再算上苏念之作为规划部部长,沈婉钧作为财务部部长,侯玉婷作为宣传部部长,一共36人出席董事会。
其中,苏念之,沈婉钧和侯玉婷均不持有任何公司股份。
不过年底,自然三人都会有相应的分红。
陈暮本来是打算给三人一人0.5%股份。
毕竟32户,都持有1%股份,陈暮持有剩余的68%股份。
个人拿出1.5%奖励公司元老,也是极为重要的核心人才,也是应有的事。
不过三人都拒绝了。
三人的工资已经很高了。
苏念之和沈婉钧都是月薪1500元,侯玉婷因为兼职,所以月薪500元。
这工资收入,放眼全国,在如今,1979年8月,那都是高薪的不能再高薪了。
绝对是最顶级的薪水那个级别。
她们的父母,在京城的父母,月收入不过四十多元一个月。
她们一个月工资,顶得上父母加起来一年工资还要多。
这么高的高工资,她们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们很满足了。
就差没说,让陈暮给她们减工资了。
1500元啊!
这可是1500元啊!
这天天下馆子,都花不了一半工资啊。
这什么概念啊?
这个时代,下馆子,你但凡说下馆子,那都是让人艳羡的。
通常,如今这个时代的骄傲,洪流,工人阶级,发工资后,也就那么头两天,还能下馆子,吃喝一下,其余时间,大多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下馆子,在这个时代,如果有抖音的话,那必然是流量最大的一个赛道。
而她们的工资,天天下馆子吃喝,都花不完。
不像后世,说下馆子吃饭不干净,不卫生。
现在这时代,你要能天天下馆子,就证明一点,你牛。
沈婉钧和苏念之外面吃的少,虽然都配车了,但二人并不想特殊化,再说了,现在餐厅开了,里面菜挺好吃的,那么多种菜式,总能找到她们喜欢吃的。
侯玉婷却不同,天天跑新闻,以前忙的时候,都是随便应付一下。
现在,天天下馆子,而且累了,还能去港式餐厅,来个下午茶。
那种小资情调,让侯玉婷都觉得自己满身罪恶感。
所以,她们三人是坚决拒绝了陈暮给出的0.5%的股份。
太多了,她们受之有愧。
既然三人不要,陈暮也不是那种硬塞的性格。
不要就不要。
反正,她们待遇上,陈暮也不会亏待她们。
除开侯玉婷有采访没来,33名股东,两名高管出席董事会。
不过这董事会,是怎么看,怎么不像董事会。
桌子都没有,还不在房里。
就是在陈暮家的院子里。
摆上了35把椅子,一张椅子旁边一张茶几,上面摆上了来自港岛进口的可乐,以及自家酿制的一些瓜果。
这董事会就召开了。
众人也吃开了。
一边吃瓜,还一边嗑瓜子。
好在,也都知道,这是董事会,倒是没有闲聊。
沈婉钧面对这样的董事会,也已经习惯了。
苏念之却是第一次出席董事会。
原本,她对这样的董事会,很是期待,很是憧憬。
但是今天这一切,彻底破碎了心中,对于董事会高大上的感官认知。
“别介意,习惯就好。”沈婉钧看出了苏念之那信念崩碎的小表情,笑着安抚。
同时,沈婉钧入乡随俗地拿着一片西瓜,也啃了起来。
苏念之感觉到自己内心某个东西破碎了。
“来,吃片瓜,你会发现,董事会就一定要那么高大上吗?一定要那么西装笔挺,在豪华办公室里开会?”沈婉钧问了一个极其具有杀伤力的问题。
苏念之沉默。
沈婉钧说的似乎很对,但她总感觉哪儿不对,有点怪怪的。
其实,沈婉钧说的一点都没错,董事会哪儿都能看,一切都是因地制宜。
只不过,通常选择在办公室开会,不是因为环境好,而是座位是提前排序好的,那样更能凸显董事长的威严,树立公司内部的威信。
不然就如同陈暮这里开会,你换个公司过来开会,那公司领导的威严形象就没了。
那样不利于平常公司的管理。
当然了,陈暮这样开会没问题。
村长,那就不一样。
“好了,沈婉钧,你先开始吧。”陈暮吩咐。
随后,沈婉钧将自己的提议告知了众人。
对于提升陈暮的福利待遇,由公司买单。
所有人,投票表决通过。
实际上,这种表决的事,一点意义都没有。
陈暮一个人的股份,占据了68%,那投票的意义就近乎为零。
完全可以强行推行后,开个会,宣布一下就行。
只不过呢,毕竟这是村办企业。
所以,该有的形式,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而且这种不关公司运营的投票,陈暮也是很民主的。
如果大家不同意,他会尝试说服一下。
如果说服不了,那就算了。
毕竟,自己对这种福利待遇也不是一定要。
不过,很显然,大家对于陈暮享受的这些福利待遇,都是持双手赞同态度。
“第二个议案,那就是公司总部的修建。”沈婉钧说,“我们公司的业务量逐渐提升,我们需要一个公司总部。尤其,未来这里将会全部拆掉,兴建度假村。我们就需要修建我们的公司总部。”
“那个沈会计,我们的公寓楼,不是中间有两层,一层用来做俱乐部,有泳池,spa,酒吧之类的嘛,另外一层就是我们的村委会。这一层有2400个平方米那么大。我们村委会也要不了那么大,完全可以将其多余的空间用来作为会议室。”老村长说。
“是啊,是啊,我们村才那么点人,用不了那么大的村委会。”其余众人也是纷纷点头表态。
沈婉钧无语了。
这就是这群村民的局限性了。
现在是公司产业链单一,等未来,不可能一直这样。
到时几个子公司,一层楼是装不下的。
而且,就沈婉钧对陈暮的观测,他的野心很大。
这种人,绝对不会安心于眼前那么点事业。
这也是沈婉钧彻底安心在这里工作生活的原因。
并且,如果公寓修好了,她都打算将父母接过来一起生活。
她要彻底定居在这。
这里面,除开对陈暮的那一丝男女情谊外,更重要的就是她是名牌大学毕业,也是一个有事业心的女人。
她从陈暮身上看到了那蓬勃的野心。
“我们的公司,才刚刚起步,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我想,大家或许对于未来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现在我们第一个罐头厂已经开工了。未来,根据陈暮村长的计划,还将会开设度假村,购物中心,娱乐中心,游轮业务等等,每年的利润,将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以上。到时我们公司旗下的员工数量,会超过10万人。你们觉得,仅仅一层办公楼可以管理那么大的产业链集团吗?”
沈婉钧的话,将众人都吓住。
未来,他们这个小小的渔村宏图那么远大吗!
“这,这,大概一年能赚多少钱?”曾阿牛的父亲,吞了吞口水。
“年营业额超过百亿是一定的。”沈婉钧已经做出了非常惊人的估计。
实际上,未来的发展,依然远远超过沈婉钧这大胆的估计。
是十倍,百倍的翻。
那么多钱!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沈婉钧的话点燃,瓜子壳落在青瓷碟里的声音突然清晰可闻。
曾阿牛的父亲手一抖,半片西瓜掉在裤腿上,汁水流进粗布裤缝里都浑然不觉。
32户村民股东面面相觑,有人偷偷掐了掐大腿——他们昨天还在讨论新收的海带能晒多少干货,此刻却听见“年营业额超百亿”这样的天文数字。
“沈会计啊,你说的‘游轮业务’是啥?”老村长磕着瓜子开口,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精明,“咱村连条像样的渔船都没有,还能买游轮?”
陈暮伸手替苏念之斟了杯可乐,笑着接过话头:“游轮不用买,咱们租。等度假村盖起来,跟港岛的船务公司合作,把游客从维多利亚港直接拉到咱村码头。”
他指了指院外的海湾,暮色中几艘小舢板正晃悠悠靠岸,“未来这里会停满白色的大游轮,游客下船就能踩上沙滩,左手边是五星级酒店,右手边是免税购物中心。”
这话如同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
有人喉结滚动,有人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分红,连苏念之都放下可乐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她突然想起陈暮办公室里那张皱巴巴的世界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好几个港口城市。
“那…那盖总部得花多少钱?”二蛋他爹搓着鞋底,声音里带着农民特有的谨慎,“咱村账上还有多少存款?”
沈婉钧从茶几底下抽出账本,翻到最新一页:“目前罐头厂一期投资 200万,学校基建已投入 100万,医院基建投入150万,公寓投入了300万,账上剩余流动资金 9200万。总部大楼按49层设计,含装修和设备,预算 8000万足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但我建议预留 100万作为应急资金,所以实际可动用资金为9100万。”
“啥?盖栋楼要 8000万?!”三婶突然拔高嗓门,手里的瓜子仁撒了一地,“这得卖多少鱼啊!”
之前修学校,医院,公寓虽然也召开了董事会,但是确切开销并没有说。
村民们就知道很花钱,很贵。
但是多贵,其实并不太清楚。
毕竟,陈暮不是弄了1.2个亿吗!
在他们看来,1.2个亿,那钱花的完吗!
所以,陈暮虽然介绍过这摩天大楼的开销,苏念之也提过,但是众人其实每次开会,本来就是抱着过来走过场,支持陈暮的心态。
对于数字,真不太敏感。
此刻,沈婉钧这一说众人才觉得不得了。
这钱哪够啊!
陈暮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给几个老烟枪递了一圈:“三婶,等游轮拉来的游客住进度假村,一间房一晚上就能卖 500块。咱盖的酒店有 5000间房,你算算一晚上能赚多少?”
三婶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突然捂住嘴:“乖乖,这比卖罐头还来钱!”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股东们开始七嘴八舌讨论总部大楼该盖成啥样。
有人说要学港岛的高楼,有人提议楼顶弄个大霓虹灯,连一向沉默的会计老王都开口:“得设个大保险柜,放咱村的分红现金!”
苏念之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想起大学里读过的《资本论》——此刻这些穿着粗布衣裳、沾着泥土的村民,正用最质朴的方式理解着资本运作。
沈婉钧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递来一块蜜瓜:“是不是比课本里的董事会生动多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
侯玉婷拎着相机冲进院子,马尾辫上还沾着海雾:“陈村长!刚接到消息,港岛的招商团明天到!领头的是李赵基的秘书!”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陈暮捏灭烟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是他半个月前托人在港岛放出的“度假村合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音。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瓜子壳:“既然要谈合作,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这样吧,总部大楼提前动工,明天带招商团去看地基。”
沈婉钧立刻翻开笔记本:“需要调整预算吗?”
“不用。”陈暮弯腰捡起三婶掉在地上的瓜子碟,“该怎么花,就怎么花,钱没了,我去弄。另外,通知基建队,今晚就放线挖地基。”他冲侯玉婷扬了扬下巴,“玉婷,你明天负责拍照,重点拍咱村的海湾和码头,要让港岛人知道,咱这儿是块宝地。”
夜幕渐深,煤油灯在海风中摇曳。股东们三三两两散去,有人哼着小调,有人还在念叨“百亿营业额”。
苏念之收拾着茶几上的瓜皮,忽然看见陈暮独自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抽烟。
她犹豫了一下,递过去一块椰子糖:“你真的打算再修总部大楼?万一…?”
苏念之就是负责一切基建的。
就现在已经开工的建筑基地来说,钱就不够了。
这个时候,陈暮还要修总部大楼。
这可真是什么都赶到一起了。
不是不行。她有能力同时监管几个工地。
但是问题在于,这太花钱了。
“没有万一。”陈暮咬开糖纸,甜味在舌尖散开,“1979年的港岛商人,眼里只有钱。只要让他们看见这里能赚十倍的利润,就算咱在荒地上插根旗杆,他们都会抢着来签合同。”
他转头看她,眼里映着碎钻般的星光,“苏总工,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时势造英雄’。”
苏念之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低头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那是陈暮让人从港岛捎来的新款。
远处传来基建队打桩的声响,一下下敲在渐浓的夜色里。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随意的庭院董事会,或许正是一个时代的起点——一个让小渔村蜕变成商业帝国的起点。
月光爬上陈暮的肩膀,他弹了弹烟灰,糖纸在海风里轻轻飘向海湾。
明天,这里会响起推土机的轰鸣;明年,这里会竖起玻璃幕墙的高楼;而十年后,当人们翻开商业史,或许会记得这个夏夜:33个股东坐在瓜棚下,用西瓜和瓜子敲定了一个百亿帝国,不,千亿帝国,甚至万亿帝国的雏形。
陈暮咧嘴一笑。
将手中的烟头弹飞。
这时,后面几个戴着袖章的大妈看见这一幕,犹犹豫豫。
乱扔烟头,是要罚款的。
陈暮定的规矩。
外人罚款1元,村里人罚款5元。
毕竟自己的地盘,自己都不爱惜,凭什么让别人爱惜。
所以,外面的人罚款1元,自己人罚款5元。
本来,陈暮是想罚款10元的,但想想,有点太多了,怕村民承受不起。
“可是他是哥哥仔村长咧!”
“但他说的,制度面前,人人平等。”
“那你去罚款!”
“我...我...哎哟,我肚子疼,不行了,我要去厕所了。”
“张家婶子,你这怎么闹肚子了,该不会是热中暑了,那你得小心点,我陪你去,可别昏倒了!”
瞬间,一个三人卫生督察小组,就剩一个大妈在风中凌乱。
陈暮回过神,这什么情况?
这时,沈婉钧走过来,一脸笑意,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暮闻言,一脸尴尬。
这个,自己大意了,大意了。
说着,连忙将烟头捡起,然后掏了掏。
呃,没钱!
“婉钧,你有5块钱吗?”
“干嘛?你不会真的要缴纳罚款吧!”
“嗯,以身作则,这以后,看谁还敢乱扔垃圾。”陈暮重重点头。
沈婉钧看着陈暮认真的神情,忽然笑出声来,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个牛皮钱包,抽出张五元大团结递过去:“早知道你要充好汉。”
陈暮接过钱,手指摩挲着纸币上的工农兵图案,忽然提高嗓门:“王婶!刚才我乱扔烟头,该罚五块钱,麻烦记村口公示栏上!”
正在墙角假装系鞋带的王婶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小本本抖得哗哗响。
她是村里卫生督察小组的组长之一,上个月刚因为三婶在绿化带晾鱼干罚了她两块钱,此刻看着陈暮手里的五元大团结,眼眶都有点发热——自打进了夏天,村里男人们蹲墙根抽烟的习惯改了不少,没想到最大的“刺头”居然是村长自己。
“哥哥仔村长,要不这钱就算了……”王婶搓着衣角往前蹭了两步,“您每天为村里忙前忙后,哪能跟咱们一样……”
“哎!”陈暮板起脸,把钱拍进王婶手里,“制度是我定的,我要是带头破坏,以后谁还听?”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竖广告牌的工地,“将来咱村要变成旅游区,游客来了一看,村长都随地扔烟头,像什么话?”
苏念之抱着一叠文件从旁边经过,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
她看着陈暮蹲在地上用树枝拨拉刚才的烟头,直到确认火星彻底熄灭才起身,忽然觉得这个穿着跨栏背心、裤腿沾着草屑的男人,比西装革履的董事长更有魅力。
“我的陈暮村长,您这罚款交得值。”沈婉钧从茶几上拿起记账本,“昨天刚开完会说要加强文明建设,今天您就做了活榜样,明天宣传稿都有素材了。”
陈暮揉了揉鼻子:“少拍马屁。对了,你明天跟招商团谈判时,记得把‘环保罚款制度’写进合作条款里——港岛人讲究契约精神,咱们提前把规矩立好,省得以后扯皮。”
这时,基建队的张队长扛着铁锹走进院子,裤腿上还沾着新挖的泥土:“村长,地基放线做完了,今晚就能开槽。不过……”他挠了挠头,“咱们没有多余打桩机了,全靠人工挖的话,进度可能慢三天。”
“三天就三天。”陈暮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弟兄们先干着,我今晚就去县城找农机站借设备。”他转身看向沈婉钧,“把账上的资金拨两万,这劳保用品,以后我们提供,别让大家光膀子干活,那样容易受伤。”
这一点,陈暮倒是刚发现。
劳保用品,后世那是必须品,一定要用。
但这个时代,不是穷嘛!很多人就舍不得。
但这玩意,没有可真不行。一旦出事,那可是人命。
沈婉钧刚要开口,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
住在村口的李大爷推着二八杠冲进院子,车筐里的半导体还在播《新闻联播》:“村长!县广播站说,今晚有台风预警!”
所有人脸色一变。
陈暮三步跨到半导体前,调到本地频道,果然听见播音员严肃的声音:“今年第 7号台风‘海燕’将于今晚十点在珠江口登陆,沿海地区需紧急做好防风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