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被皇后这一番歪理狡辩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举起手掌,念及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巴掌迟迟没有落下。
无奈又气愤地叹了一口气。“六年前匪患背后主使之人就是朕的那几位皇叔,他们想要夺朕的皇位,朕难道要对他们感恩戴德?”
“朕不挫挫他们的锐气,杀鸡儆猴,这天下如何能长治久安?”
“你是一国之母,不是人事不懂的顽童,朕把你当成最亲近之人,你却在背后拆朕的台,被你坑害的那些百姓投告无门,卖儿卖女,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朕没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自毁江山?”
一大早听说老九的宅子被皇后一把火烧了,杀人放火是重罪,佛法里说是要下地狱的,皇后素来胆子小,他还不相信。
眼下看来,是他看走了眼,三十多年都没认清皇后的真面目。
皇后抬眼看向老皇帝,心下一横,吐出积压在她心里多年委屈。
“还不是你宠爱柳妃,看柳妃的儿子比星驰都重,臣妾不过是为星驰多做一分打算罢了,手里没银子招兵买马,只能想法子从旁处扣银子出来。”
似是宣泄情绪,长长吐出一口气,擦干净眼底眼泪,不以为意哼笑一声。
“别看那些农户穷得叮当响,还真的能抠出银子,是他们自己没本事,又蠢笨,怨不得旁人。”
这话几乎等于明着告诉老皇帝,她有谋反的心,不光有谋反的心,还是老皇帝逼迫的,闹成如今这般,都是老皇帝的错。
老皇帝指着皇后,半天说不出话,眼底通红被气得不轻。
“你……你……这么多年,朕是看错你了……”
老皇帝斥责皇后的怒骂声很大,守在门口的刁嬷嬷听得真真切切,尤其是最后这句,话里话外隐有废后之意。
刁嬷嬷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正在气头上,皇后娘娘让一让说两句软话,这事就过去,皇后娘娘却沉不住气,非要和陛下顶着干。
刁嬷嬷在翊坤宫门口踱来踱去,干着急,小声吩咐采莲。
“快,快去请太子妃,一定要带上两位小皇孙。”
太子登不上台面,可两位小皇孙还是很优秀的。
刁嬷嬷继续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一直跪在一边不敢插话的沈星驰,见老皇帝这次真的动了怒,跪走到老皇帝面前,扯着老皇帝衣角。
“父皇,父皇息怒啊,母后说的只是一时气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沈星驰为皇后求情,一句话还没说完,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圆润地后仰一圈,跪趴在地不起来了。
老皇帝是气急了,本就年老体弱,正在气头上,奋力踹出的一脚,踹到了沈星驰身上,自己也跟着踉跄几步,险些没摔倒。
“你这个逆子,朕还没说你,但凡你有点骨气把这些事揽到自己身上,也算落下个‘孝’字,朕佩服你有种。”
“可你呢,骄奢淫逸,软弱无能,朕给你请最好的夫子为你启蒙,鸿儒大家做你的老师,你怎么就长成这副样子,扶都扶不起来!”
屋里吵得正凶,太子妃萧蔷来得快,领着沈桓沈烁就进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
“皇爷爷!”
老皇帝正在气头上,本想斥责萧蔷,未经内侍通传就冒冒失失进来了,实在没规矩,刚开口就听见沈桓和沈烁两个孩子脆生生请安声。
老皇帝面色怒色,瞬间消减大半,瞅了一眼萧蔷。
“带孩子出去!”
皇后说完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就后悔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陛下正气她,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找补回来,幸好两个小皇孙来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对萧蔷摇头,千万别出去。
萧蔷壮着胆子哆里哆嗦没动地方,递给长子沈桓一个眼神。
书中沈惊澜打下天下,没有子嗣,沈惊澜早死后,是沈桓继承的皇位,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子虽弱,心智却成熟,也足够聪颖。
沈桓立马会意,单薄瘦小的身体,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按照方才刁嬷嬷教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说给老皇帝听。
“皇爷爷息怒,皇祖母只是太在乎皇爷爷了,一时糊涂做错了事,绝不是皇祖母本意,父亲也是敬重皇爷爷的。”
“夫子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排在国前面,关上门,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老皇帝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略显浑浊的眼底多了几分温清,抱起小沈烁,扶起沈桓。
“你们还小,不要过多掺和大人的事。”
沈桓沈烁齐声说是。
这次老皇帝没瞒着,命人收走了皇后的玺绶,禁足翊坤宫。太子沈星驰禁足东宫,太子册保也被老皇帝收回。
为东宫敛财的“郭河”们,被老皇帝下令拉去菜市口,赶上午时人多的时候砍了他们的脑袋。
户部涉案主要官员被处死,抄家或流放,整个户部大换血。沈惊澜趁机把自己人塞进户部。
太子手里政务差不多有一半都转到沈惊澜手里。
皇后和太子如今等于只留下一个头衔,自顾不暇,她这边暂时安全了,可以安心坐月子了。
温若初坐月子的这个月,沈惊澜比以前更忙了,早出晚归的。
温若初听说老皇帝收走了皇后和太子的玺绶册宝,长长松了一口气。
吃了睡,睡了吃,就这样有规律,还不用干活的生活,没长几两肉,气色瞧着一天比一天好,产下双生子造成的气虚血亏在这一个月里补回来大半。
反观沈惊澜脸色煞白,瞧着很劳累的模样,不怎么好。
赶在沈轩沈煜满月前,老皇帝赏赐下来一座府邸,当做新的荣王府。
是老皇帝还做皇子的时候,先皇赏赐的,当时作为太子行宫,老皇帝登基后,那座行宫就空置下来,一直都有人打理。
无论是家具摆件,还是园林景致,比之前的荣王府气派多了。
出月子之后,温若初又搬家了,在府里转了一圈,对这座府邸很满意,这才像一座亲王府邸。
这下对劲了。
沈轩沈煜的满月宴也是荣王府的乔迁宴。
沈星驰被禁足太子府,沈惊澜如日中天,是老皇帝面前红人,从辰时开始,荣王府门口的马车就没断过。
都城能叫得上名号的几乎都来了。
凌玄礼来得很早,没见温若初,单独找沈惊澜。作为娘家人,他本应该和温若初说话的,除了初到都城那日,有大虞女皇圣旨压着,单独了温若初说了两句话,一直没机会和温若初独处。
即便是有沈惊澜在场,每次和温若初说话的时候,沈惊澜都像个炸毛的大公鸡,对他慢慢的敌意。
久而久之,凌玄礼就放弃了,省去环节,直接找沈惊澜,让沈惊澜代为传话。
凌玄礼递给沈惊澜一个红木盒子。
“送给孩子的,我的一点心意。”
沈惊澜打开,盒子里是一对纯金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长命锁。
都是男人,心明镜凌玄礼的那点心思,若是之前,这盒子他接都不接,直接把凌玄礼拒之门外。
可能是凌玄礼最近还算收礼,也可能是受到温若初同化,送过来的东西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沈惊澜收下了一对长命锁,回头递给小辛收起来。
“母子平安,天气也暖和了,”沈惊澜看向凌玄礼,眉宇间不耐和敌意就差直接说出来了,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