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嫂。”
温若初欲起身行礼被张氏制止住了,沈惊澜起身对张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早晨月儿还说四皇子妃除夕宴的衣裳是鲜亮颜色的宋锦,除夕宴却穿着烟青色袄裙来的。
众宗妇宫妃大多和温若初一样,穿的都是素净衣裳。
只皇后和太子妃两位身穿大红,坐在第一排位置尤其显眼,也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婆媳两人有说有笑。
柳妃的位置空着,出去有一阵子了,除夕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上前安慰几句,随着宴席开始,安慰的声音逐渐没有了。
许是瞧着柳妃不在,四皇子妃才过到她这边来。
温若初让丫鬟寻来一方矮凳,请四皇子妃张氏坐下。
张氏摊开方巾,眉眼间带着温和笑意。
“我亲手绣的两个小肚兜,送给两位小公子,九弟妹不要嫌弃,我找高僧开过光,小孩子出生之后,要穿红才能镇得住邪祟。”
两个红缎面比巴掌大些的小肚兜,上面绣着童戏莲蓬,绣的孩童胖乎乎的,针脚细腻,神态生动有趣,活灵活现。
能看出来是用了心的。
上次张氏提醒过她,皇室子嗣有问题,张氏经历过丧子之痛,人瞧着老实本分,温若初对张氏第一印象不错。
但四皇子沈雨霁站皇后的太子,温若初不敢掉以轻心。
温若初接过来,指腹在小肚兜胖乎乎孩童上轻轻抚了抚,她的孩子应该也和上面的孩子一样可爱。
“谢四皇嫂,四皇嫂的手可真巧。”
忽然手上一轻,两个肚兜被人抽走,柳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温若初和张氏前,垂眼打量肚兜。
恶狠狠地瞅了沈惊澜一眼,两个肚兜攥在手心里皱皱巴巴。
温若初起身。
“见过柳妃娘娘,四皇嫂送给妾身的小孩子物件,让高僧开过光,娘娘若是喜欢,妾身让府里最好的绣娘给娘娘绣一件。”
柳妃错开视线,看向温若初。
“本宫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凭什么还康健地活在你肚子里,凭什么?!”
最后一句是突然嘶吼出来的。
攥得皱皱巴巴肚兜发狠一般扔到地下,狠狠踩了两脚。
“凭什么?”
柳妃眼底通红,疯魔一般朝温若初扑来。
沈惊澜和温若初位置靠后,矮桌与矮桌之间距离相对狭小,四皇子妃张氏过来又添了一个凳子,更挤了。
温若初站在凳子和矮桌之间,柳妃发疯太过突然。
温若初反应不及,眼瞅避无可避,本能地护住肚子,身体后倾,宁可摔到自己也不能摔到孩子。
沈惊澜一把从身后扶住她,一个利落转身侧踢,抬脚就把扑过来的柳妃踹出好几仗远。
柳妃落到隔着一条过道,对面的矮桌上,盘子杯子酒盏稀里哗啦洒落一地,闹出了不小动静。
长乐宫瞬间安静下来。
柳家百年世家,和柳家沾亲带故的不少,附近当即有年长宗亲跳出来斥责沈惊澜。
三五个宫女扶起柳妃,柳妃坐地哀嚎刚刚薨逝的六皇子沈飞白。
场面一度混乱,四皇子沈雨霁趁乱把张氏拉了回去。
“怎么回事?”老皇帝怒着声音问。
方才训斥沈惊澜的年长宗亲向老皇帝控诉。
“启禀陛下,荣王以下犯上,大殿之上行凶踢了柳妃娘娘一脚,此等恶行绝不可姑息,望陛下严惩不贷。”
说话的老头按辈分是老皇帝的叔叔,其妻出身柳家。
又有人出来解释,“启禀陛下,是柳妃娘娘言语挑衅在先,抢荣王妃为两位小皇孙准备的肚兜,当脚垫子踩,欲行刺荣王妃在后……”
看向为柳妃辩解的老头,“……闲王老眼昏花护短,还是帮凶,当陛下瞧不见,不言明前因后果,断章取义,只挑着说?”
说话的人是老皇帝最小的弟弟,年纪和沈惊澜相仿,名沈烨,喜游山玩水,常常三五个月不见人影,妥妥的纨绔。
一顶刺客帮凶的大帽子扣了过来,闲王气的花白胡子飞起,指着沈烨手指颤抖。
“你……”
柳妃怨毒地盯着温若初的肚子。
“本宫的孩子没了,一命还一命,你的孩子也不能活!!”
说话又要朝温若初扑过来,被几个嬷嬷按着,丝毫动不得。
“行了!”
老皇帝脸色黑如锅底,厉声呵斥,“是非曲直朕已明了,柳妃丧子失心,应回宫静养,来人送柳妃回宫,无故不得外出。”
“无故不得外出”基本就等同于幽禁,就差明说了,在场和柳家沾亲带故的均是一脸震惊,柳家可是百年世家,根系庞大。
老皇帝不指望柳家稳固雍国江山了?
见老皇帝是动了怒,有怨言,却不敢为柳妃求情,毕竟方才是柳妃发疯,让人钻了空子。
柳妃不愿意走,挣扎着,嘶吼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陛下,是沈惊澜杀了飞白,您要为飞白做主啊,陛下。”
嬷嬷扯着柳妃的胳膊把人往出拖拽,柳妃头上花钿都掉了,高高在上的宠妃,如今狼狈的如深宫里神志不清的怨妇。
柳妃被拖到门口,回头瞪着温若初,大声叫喊。
“你腹中孩子不得好死——”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世界上最怨毒的诅咒莫过如此,温若初站在原地,看着被拖拽出去的柳妃,第一次有亲手宰了一个人的想法。
除夕宴尚未结束,温若初被皇后带到偏殿歇息,还叫了太医过来请脉。
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皇后拉着温若初的手,“可怜见的,柳妃那个疯婆子也真是的,陛下体恤她失了六皇子不必来除夕宴,她不听非要凑热闹,人各有命,六皇子薨逝了,拿你撒的什么气。”
“幸亏没什么大事,若是出了点差池,本宫为六宫之首,没照顾好小皇孙,罪过可就大了。”
柳妃发疯袭击她的时候,旁人都起身下意识拦着,这位皇后的屁股可沉着呢。
温若初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严重了,儿臣没那么娇气,娘娘不必陪着儿臣。”
“行,”皇后起身,“老九媳妇你先在偏殿歇着,本宫命人熬煮一碗茯苓膏过来。”
“谢皇后娘娘。”
太子妃萧蔷等在门口,见皇后出来,迎上前。
“恭喜母后,贺喜母后,父皇这次终于斥责了柳妃,母后出了一口恶气。”
皇后嘴角得意翘起,睨了一眼太子妃萧蔷。
“你只看见了陛下训斥柳妃,这里面大有门道。”
“什么门道?”太子妃萧蔷搀扶皇后的胳膊。
“柳正平现在还没官复原职,眼下又借由子处置了柳妃,柳家开始走下坡路喽!”
太子妃有点不相信,“柳家可是百年世家,柳妃倒了,还有出身柳家的丽嫔,说不定过两日就有柳家女儿入宫了。”
“陛下身子骨不行了,进来一百个柳家女儿,没有子嗣也是白搭。”
皇后想起这些年收拾的一个又一个柳家人,就一肚子怨气。
“柳家不过是困兽之斗,做最后挣扎罢了,它越挣扎死得越快。”
太子妃有些忧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柳家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皇后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不急,温若初和沈惊澜自会帮我们对付柳家。”
太子妃萧蔷觉得皇后大概也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一个没什么用的礼部侍郎,一个和亲公主,他们能斗得过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