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的靴底碾过满地落叶,在江月瑶面前三尺处站定。
他望着她染血的袖口,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是率先打破沉默:“江夫人可还安好?“
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
江月瑶攥紧长剑的手指微微发白,沾着尘土的睫毛颤了颤。
她刚要开口,却见萧旭已猛然转身,玄色大氅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洪良才!“萧旭一把揪起瘫在血泊中的胖子,指节因用力而青筋尽露,“装死也要看时辰。“
被拎着后领的洪良才眼皮疯狂抖动,却仍死死闭着眼睛。
萧旭突然松手,任那具肥硕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他望着天边残阳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洪良才,起来收尾。”
晨阳已经升起,将萧旭轮廓镀上一层锋利的金边,他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洪大人是要我亲自扶你?“
洪良才原本紧闭着双眼,眯成一条缝偷偷观察着局势,见萧旭突然发难,心中暗叫不妙。
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着萧旭行礼:“裴……大人,下官……”
萧旭看着洪良才这副模样,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不屑与厌恶,他摆了摆手,“去处理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如实上个折子禀告陛下即可。”
洪良才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口中连声道:“是是是,下官一定如实禀告,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脚步慌乱,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模样十分滑稽。
眼见山寨之事已处理妥当,江月瑶心中惦念着家中事务,便打算回去。
然而,她心中还有一事如巨石般压着,那便是郡主拓跋笑。
她在黑风寨混了那么久发现拓跋笑和黑风寨真没有多大关系,那么那个小郡主出现在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原因。
她被裴大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脚下的路格外沉重,思绪也如乱麻一般。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萧旭,轻声问道:“萧公子,我写给你的信,你都看了吧?”
萧旭沉默地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中似藏着无数秘密,让人捉摸不透。
江月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郡主……”
话刚出口,萧旭便突然顿住了脚步。
过了许久,萧旭才缓缓开口:“我叫裴衡,不叫萧旭。当时是你以为我是琅琊王世子萧霁,所以我就顺着你说了。”
他的目光平静地望着远方,在回忆着那段记忆。
江月瑶闻言,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点了点头,也是自己当时查都没查过他的资料,只是去看了官府的榜文,加上里正和县令都好像认识他一样。
原来自己一直都认错了。
官兵们正忙着处理山寨后续的事宜,裴衡特意留下钱多多协助。
绝尘则隐匿在暗处,悄无声息。
就只剩下他们三人,沿着蜿蜒的山路朝着山下走去。
裴大郎一直沉默不语,垂着眼眸,即便萧旭说自己真名叫裴衡,他都没有反应。
他一直以为萧旭应该叫裴修远,是江月瑶的第一个夫君,也是四个孩子的爹爹。
可为何此刻他说他叫裴衡?
山间的风轻轻拂过,吹动着他们的衣衫,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山路蜿蜒,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三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
江月瑶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裴衡身上,嘴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犹疑与探询:“裴衡。”
裴衡正稳步前行,听到江月瑶唤他,脚步微微一顿,闷哼一声,算是回应,随后又继续迈步,只是步伐似乎比之前慢了几分。
江月瑶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之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裴衡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而深邃,淡淡说道:“不是,是我留下的暗卫。”
说罢,又转过头去,继续专注于脚下的山路。
江月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轻轻“哦”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键是她失望什么,明明是自己抹去他的记忆的,他又怎么可能会陪在自己身边。
她吐槽自己,既要又要,不要太恶心。
沉默片刻后,江月瑶再次抬起头,说道:“苍狼国的安国郡主,出现在这里,我始终觉得不对劲。”
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神情,双手也不自觉地抱在胸前。
裴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很聪慧,小郡主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眼神黯淡了一瞬间。
江月瑶微微歪着头,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发出一声轻“嗯哼”,眼神中满是疑惑,等待着裴衡的下文。
裴衡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江月瑶,说道:“她在找真正的琅琊王世子萧霁。”
江月瑶眼睛瞬间瞪大,眼中满是惊讶,发出一声轻“哦?”,声音微微上扬,带着吃瓜群众的好奇。
她微微向前倾身,似乎想要从裴衡的表情中找到更多的答案。
一个小郡主和一个世子,有什么八卦可以听吗?
裴衡双手抱臂,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她不是要和亲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江月瑶的反应。
“你不好奇她和亲的对象是谁吗?”
江月瑶连忙点头,追问道:“是谁?”
裴衡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七皇子赵琮。”
江月瑶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随后陷入了沉思。
她微微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臂,努力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裴衡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打扰。
裴大郎依旧沉默地跟在他们身边,垂着眼眸,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