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看管不力,丢失了太岁仙?
没了太岁,这世道早该亡了?
将自己送到……
另一个世界?
李镇看向爷爷,仔细端详他每一个毛孔。
爷爷还是爷爷,可看起来却更苍老一些,如果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推算,李镇初转世到被剖腹的时候,此间的李长福,还只是瞧上去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微有些驼背。
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更为凶神恶煞倒不说了,样貌却同当初为李镇拦下那只猴奴儿蛊而献祭寿元之后一般苍老。
斑白双鬓,满是老斑的面颊,枯黄的瞳仁,皮肤更是跟枯树皮别无二致。
李镇皱着眉头,心里的不安越发放大。
“爷爷……我出去走走。”
“现在是四更天!”
李长福叮嘱道,想要拉住李镇,却想到了他如今的变化,便放开了手。
缓了口气,李镇从炕上翻下,落到地上,脚步轻而无力,跟诡祟没什么区别。
正要往屋子外而去,那只显了原形的蛤蟆,正定定站在房门外,两只铜铃似的眼睛正凶戾地看着李镇:
“好一个李道人,目中无人到这个份上!今个你这孙儿也别想成了仙家!”
噗!
蛤蟆祟吐出了裹满倒刺的触手,便要往李镇脸上抹去。
咔!
李镇探出大手,一把扯住蛤蟆祟的舌头,又一手按它的脸。
竟是生生将这蛤蟆祟丈长的舌头给扯了出来,连带着其脏腑和血淋淋的肚肠。
李镇冷冷将蛤蟆祟的尸体丢出了屋子外,如今,这等普通的定府五脏仙妖物,于他而言跟猪狗没什么区别。
丢走了蛤蟆祟的尸体,李镇扯了片地上散落的绸缎,捂住了还在往外渗血的腹腔,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黑夜。
屋子里,只剩下李长福一人,静静站在供桌旁边,扶着一旁似蛇又似人的雕塑,深深叹道:
“太岁死,天下乱,阴阳逆,枯叶绿……这炁盟里所流传出的谶言,莫非说的是真的?
可我李家又何尝不是被算计的……”
……
……
李镇出了屋子,回头望了一眼,庄子依旧是那个庄子,田野里的孤坟,哀牢山前唯一有亮光的的小屋。
不,按照那蛤蟆祟的说法,这应该叫做水鬼山。
向西边望去,阴气滔天,山比夜更黑。
李镇肚子里的黑太岁还没彻底消化,虽是铁把式与镇仙门道的双定府,但如今镇仙碑使唤不出来,很多镇仙门道里的法也没学的精细,只是空有道行的铁把式而已。
那水鬼山里,估摸着也跟哀牢山一般,里头也有厉害的鬼祟洞主,跟九鬼麻一般,起码是定府甲神仙的道行……
比起探求这地界,李镇还是更想离开,去把吴小葵的三魂七魄给捞回来。
如今,李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并非诡祟可以布置出来的幻阵。
再加上自己前世的思维,这里的地界,更像是……
平行世界?
可既然是平行世界,那前世算什么?
李失真又有这么大的本事,一个阵法将自己送到了平行世界?!
还是说,这里就是冥府……
深深吸了口气,紧了紧衣物,身上的血腥味已经吸引来了不少的诡祟,便都在小道上眼巴巴地看着李镇。
碎石之后,藏着人立而起的红眼睛山羊,它嘴里叼着只开膛破肚的鸡仔,一边咀嚼,一边道:
“听说今晚是李家世子登仙的时候……先前蛤蟆祟闯了李家宅子,似乎是活不了了。”
一旁粗如树干的老蛇,长着女人脑袋,连着头发尖上都是一个个小蛇,她吐着信子,不屑道:
“好歹那李道人曾经是李家的大管事,李家再不济,也曾是炁盟里的首座……
蛤蟆祟才成定府不就,现在便赶着趟儿的送死,怪得了谁?”
红眼睛山羊点了点头:
“如今山上已有不少大人物都下了山,全是奔着李世子来的,今晚这仙缘,咱们不得不蹭上一蹭……
听说李道人给李世子准备的仙梯,是杀了水鬼山里的蛟大王,用它的筋骨来铸仙梯……”
那蛇身女人的脸诡祟缩了缩根本不存在的脖子:“蛟大王可是一方潭主,马上登龙,断江圆满的道行……
这李道人实在豪横的离谱,但这李世子现在可是落单了,此时不动手,等那些大人物下山可就没机会了。”
美人蛇跃跃欲试,她从骨缝之间抽出来两只细剑,握在肉芽似的手心里。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红眼山羊颇有些疑虑,踌躇片刻,吐掉了嘴里的鸡仔。
“太岁死,天下乱,炁盟里流传出来的谶言,似乎是真的,我最近老能梦见一个梦……”
美人蛇不耐烦道,“都他娘成妖祟了还能做梦?”
红眼山羊摇了摇头:
“这一幕,很熟悉,我似乎在梦里见过了无数遍……
我们立刻,就会死。”
“死?”
美人蛇心里一惊,可又释然道,“有能耐的是李道人,可不是他李世子,一个娃娃还能对我们——”
啪!
堵着两个妖祟身形的巨石赫然崩开。
李镇的拳如钻,劈得巨石四分五裂,他面色如常,看向两只妖祟:
“我记得你们,很久之前……”
美人蛇双腰之间的肉芽忽的伸展,变成了丈的蛇身,裹着两道还在滴血的细剑,便朝着李镇劈砍而去。
“铿——”
李镇抬手,硬生生用骨头抗住细剑的攻势。
又身形如鬼魅,大手窜向前,一把擒住那美人蛇的脖子,生生撕成了两半。
美人蛇的头颅格外好看,皮肤娇嫩,五官比之狐媚子而无不及,可偏偏在李镇的手里,她的表情只剩下惊恐。
断颅之处喷溅着鲜血,滋满李镇全身,轰然倒在了地上。
李镇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头颅,拿在手中,当作锤子一般使来,瞬间砸向红眼山羊的脑门。
“就……就是这一幕……我在梦里见过无数——”
“砰!”
红眼山羊的脑瓜子,跟地上被嚼得稀烂的小鸡仔的尸体一般,爆成了一地黄白碎肉。
李镇缓缓吐了口气。
两只登堂合香的诡祟而已。
跟自己穿越之初,曾经逃离爷爷的庄子后见到的可怕诡祟一模一样。
水鬼山的阴风荡得更凶猛,李镇见状,便也隐藏在黑夜之中。
……
……
“砰砰!”
“谁啊?”
“是我,方叔。”
“谁?”
庄子里的声音略显迟疑,可铁门环砸在大门上的“砰砰”声像是催命一样,里头的人再不开,恐怕也要在这四更天里吓个半死。
“大半夜的,瞧什么瞧?”
粗眉方的声音依旧雄厚。
嘎吱。
大门敞开,一个浓眉大眼的大汉,穿着绸衣,定定看过来。
李镇感受到,粗眉方已经隐隐凝起了香坛,对自己有不小的敌意。
“方叔,是我,李镇。”
粗眉方忽地一愣,身上的气忽然消了大半,赶忙收起了香坛,
“来来来,镇娃子这么三更半夜的,怎么还有空到咱庄子,这么多年了,还以为……”
粗眉方收起了后半句话,迎着李镇进了庄子。
只是在闻到李镇身上浓郁血腥味的时候,不住地眉头一皱:
“一股子膻味,镇娃子来的时候宰羊了?”
李镇不置可否:“嗯。”
“我就说,你婶子还在里头穿衣裳,咱爷俩就在外边唠唠吧?”
李镇点了点头,“好。”
粗眉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无论是身上的气势,还是面貌,唯一不同的是,情绪好了很多。
以前的粗眉方,身上总环绕着一股阴郁,看谁都不爽,夜里睡觉都要背着刀。
“方叔,你晓得,太岁仙不在了么?”李镇忽然问道。
“晓得晓得,这我哪里不知道,太岁仙不在了,炁盟说这世道坏了,可咱不都活得好好的?除了这大晚上的诡祟多点……
你听这阴风,山上又窜下来不少,要不是阿公在那里横着,咱这留马寨子都要遭殃。”
留马寨子?
李镇心里微微一动,加深了自己的猜测。
“对了,方叔,我来告诉你,点命灯的后半截有缺陷,这点命灯诀窍在命,而不在点,唯知人命,晓人灯,不用指法,任何物件都可破其弱点,我将其称之为破势。”
粗眉方眉头一皱,“你……你咋晓得点冥灯?
这法到我这里已经失传,我师父已经死了,甚至连一点子簿册都没留下,你怎会晓得?
还知道后半截?”
李镇点点头:
“嗯。”
说罢,他轻轻探出二指,指尖生气如啸浪喷涌,院墙根本承受不住这般指力,顿时坍塌,白色的气浪更往外绵延不止,折断了一大片枯树。
吹荡走了阴风。
“我曹!”
粗眉方大叫出声,双手扯着面皮,一脸不可思议:
“点冥灯,还……还能荡出生气?!好思路!好思路!不……镇娃子,你这道行……”
李镇看向粗眉方,他已经听出来了读音的差异,“点冥灯?和我这点冥灯有何不同?”
粗眉方咽了口气,缓缓道:
“所谓点冥灯,便是点起冥府之灯,冥灯一照,诡祟退避,生人避让,照出阴间路……
点冥灯是法,而不是技,只可作辅助之用,我却没想到,你却能使出这么刚盟的指法,瞧着与点冥灯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却是厮杀之技,快哉啊……”
李镇眯起眼,“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