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云。”
宁采薇没想到,冯倩云会突然开口说话。
除非自己问倩云,否则倩云一向是不说话的。
今天……
如果不是怕倩云害怕,她也不会把倩云带在身边,听她自己的治疗方案。
“采薇姐,我可以。”
冯倩云从衣兜里,拿出了小本子,用铅笔写下了一句话。
宁采薇看着那个本子……
不是研究院的吗?
说实话,这个本子,她以前没见过,甚至她完全忽略了,冯倩云认识字,虽然说不出,但是可以写出来。
“你的本子和笔?”
虽然关注点不对,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问。
冯倩云笑了笑,“本子是明屹给我的。”
“笔是明瑞,明华,心念给我的。”
冯倩云把衣兜打开,好像是为了方便装,笔都是半支半支的,三个不同的颜色。
很好……
看到那根红色的,宁采薇认出来了,这是自家小闺女的。
她就说,昨天屋子里黑,她又累,没有仔细看,大脑也没有反应过来,今天一看,这本子莫名有些熟悉感。
自家儿子,不就习惯在身上带本子和笔吗?
那装订的方式,还有大小,都和自家儿子的一个模样。
“嗯。”
宁采薇笑了笑,看着冯倩云,“你看,小家伙们都很喜欢你。”
自家的四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好孩子。
虽然他们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样,可……不可否认,他们的心地,一样的善良。
“嗯。”
冯倩云坚定地点了点头,看着三支铅笔,和写了两页的本子,嘴角向上扬了扬。
现在能交流,燕十二倒是多了几分安心。
“倩云,催眠造梦非常残忍,你之前不能接受的一切,可能都要重新推演。”
“也许你在梦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如果你的精神彻底摧毁,你还能再一次,站起来吗?”
这是她担心的地方!
冯倩云的心态,如果比喻成一个人的话,那就是跪着。
清醒的时候,大脑是清醒的,身体却是病的。
不清醒的时候,大脑和身体都是病的。
如果再来一次,她是站起来,还是彻底倒下,谁都不知道结果。
“能。”
冯倩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燕十二,而是看着宁采薇。
这是她,生病之后,第一次说话如此坚定。
燕十二看着她那一双眸子,里面带着某一种坚定,好像会传染,让她对自己治疗方案,都有了几分坚定。
她这么大年纪了,根本不考虑自己的什么声望,不考虑会不会失败,也不考虑如果失败了,会不会对她的名声有什么影响。
她只希望,患者能痊愈。
只有这一条。
“好。”
燕十二应了下来,“第一次催眠治疗,下午进行。”
“治疗方案,一共是五次催眠治疗,每一次间隔需要一个月。”
催眠对这种心理疾病患者,有很大的精神创伤,患者需要很久的修养时间,从催眠中醒过来,从那种剧烈的记忆创伤点中,苏醒过来。
“好。”
冯倩云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一次,她能站起来。
一定可以。
宁采薇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更不是为了征求什么奖励。
她仅仅只是为了,让派出所那边知道,冯倩云的情况。
倩云的户籍,还在派出所那边。
这些日子以来,派出所那边也在关注着冯倩云和慧娘的情况,她需要和派出所那边沟通。
“宁采薇同志,感谢你。”
谢云鹤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
宁采薇却叹了一口气,“打这个电话,就是和派出所沟通一下,倩云的治疗方案和情况,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想知道冯倩云在下乡前的情况。”
女儿出事了。
可冯家那边,却一个人都没出现。
这很不正常!
如果心念……
不能想!只是一想,宁采薇就恨不得杀人。
所以她更不能理解,冯倩云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鹤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本来这些事,他不应该说的。
听到宁采薇问了,更和冯倩云的治疗有关,他最终开口。
“冯倩云在出事的时候,并没有生病。”
果然!
宁采薇的眼睛眯了眯,如果当时生病了,她只会对男人的触碰有反应,她看过这一类的案例。
可……
冯倩云的本能反抗,是对所有人。
这样的情况,是很不符合逻辑的。
“逃脱曹安志的监控后,她在县城给家里打了电话。”
“把事情和家里说了。”
“冯倩云有一个哥,当时结婚三年多了,她嫂子好不容易怀孕了。”
……
宁采薇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
谢云鹤打开面前的卷宗,关于这个卷宗,他一直都没有封好,放回卷宗档案室。
因为……
这个卷宗,他一直都想有一个结果。
没想到,今天打开了。
“在冯倩云打电话的时候,得到的不是撑腰,不是安慰,不是过来看看她。”
“而是……”
“咒骂!而是贬低,怕她牵累家里的名声,邮寄了断亲书,把她赶出家里。”
谢云鹤的无法想象,一个代替哥哥下乡的姑娘,遇害后,获得家人的贬低。
这样的打击,往往比陌生人,更加残酷。
“断亲书呢?”
宁采薇一向温和的声音,此刻满是冷凝,仿佛淬了寒冰一般。
“在审案子的时候,断亲书作为档案,收录在派出所。”
“一直都是我在收着。”谢云鹤看着那断亲书。
断亲书,直接断亲也好。
可是……
冯倩云的父母,是真的狠啊!
因为女儿品行不端,因为女儿乱搞男女关系,因为女儿不洁身自好?
这是父母吗?
这是魔鬼吧!
这是生怕女儿正常,生怕女儿活着啊!
多大仇,多大恨,才能把一个无辜被害的女孩,断绝最后的生机?
“等我回去。”
“我会把断亲书取走。”
“冯倩云和慧娘的户籍,我也会迁走。”
宁采薇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坚定。
谢云鹤静了很久,他见过很多生死了,可看到那断亲书的时候,依旧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