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你看这是我闺女!”
李二柱呲俩大牙,乐得黑脸全是褶子,抱着小孩儿不撒手。
孩子很健康。
虽然出生艰辛了点,可体重足有九斤多,足可见她娘有多贪吃。
不就是个红猴子,有啥可显摆的。
谢宁两条胳膊酸疼不已,还得再给小莹母女开两幅强健身体的方子,方子开完,谢宁一脸不高兴地道:“注意点,三年内最少别再怀孕。”
“不能怀孕,为啥?”
李二柱瞪圆了眼珠子。
年纪小呗,还能为啥。
谢宁翻了个白眼说:“你妾室她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六!人都没长成呢就给你生孩子,别看她现在好好的,实际上耗费的全是精血,现在年轻不显,但连续怀个不停,寿命必然减损!”
李二柱怔了怔,道:“还有这说道,怪不得村里早生孩子的女人死的多!那以后可注意点!”他又肩膀拱了拱谢宁,“她叔,你读的书多,给你侄女起个名儿!”
谢宁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这大老粗什么福气。
妻妾和睦,俩儿子不说,现在还多了个小棉袄。
“那……就叫定邦吧!定国安邦,这名字大气前途!”
谢宁说完把药方塞到李二柱衣襟里,转身摆摆手走了。
“定、定邦?”
“定……邦?”
李二柱抱着刚出生的闺女,喃喃念了好几遍,“女娃叫这个好听吗?”
“生了?”
谢宁一回去,许婉就拉着他问。
“生了,生了个九斤多的女孩!”
“九斤?”
许婉听了这个分量也是大吃一惊。
谢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好气地道:“可不是!差二两十斤!”
鹿鸣宴谢宁没去,第二天,李成勇赵斌齐齐找上门。
李家门口红鞭炮纸还在,李成勇进门就道:“隔壁大哥家有喜事?”
谢宁不爱听这个,哼了一声,问:“你俩来干啥?”
“这是什么酸溜溜的语气?”赵斌坐下笑着说:“一大早你吃臭豆了怎地!”
“没吃!”
“赵兄,你看他那样!像不像人家生了儿子,他没有干着急?”李成勇一句拆穿。
赵斌笑道:“像!简直像极了!”
谢宁更不高兴了。
不过,他媳妇肚子里也有货,再过几个月他也是爹。
想到这,谢宁脸色好些。
李成勇说:“鹿鸣宴你这位解元没去,几个京城的考官待了没多一会就走了,你是没见着,这帮人喝酒斗诗一个个把自己都当成文曲星了,岂止长袖善舞,勾栏招揽爷们的姐儿都没他们招摇!”
“不至于吧!”
谢宁噗嗤笑出声。
李成勇说:“怎么不至于?可太至于了,进京的名额就那么几个,除了前五名,剩下的考官知府大人和阎学政推荐,除了咱们这位赵公子,哪个不想在知府大人跟前得脸?”
“说的也是!”
谢宁点头。
“说起进京,我跟赵斌都是来问你打算怎么走。”
李成勇说:“我家里这个月刚好有船往凤州出发,途径代州,再坐十天马车就到京城了。”
李成勇赵斌的想法跟谢宁不谋而合,但让他俩感到意外的是,谢宁进京竟然要带着媳妇一起走。
赵斌说:“弟妹身体特殊,走水路比做马车稳妥,还有一事,白城的潘家俊也要跟着咱们一起走,他是薛仁青的外孙,怕你介意来问问你,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回了他。”
卢家倒台,薛家第一个跟着吃瓜落。
卢家薛家跟谢宁说是有仇都不为过。
乡试第五名,进京是为前程。
谢宁无所谓地表示,“我没事,只要他们别恨得大半摸黑宰了我就行!”
出发前谢宁彻底盘了一次窑厂的账目,见了一次鄢玉蓉,并叫李二柱把他家的地,还有李家的地全都种上李武弄来的棉花种子,还有辣椒种子,收成等秋天他考完了会试回来再说。
有了管家刘成。
谢宁少操了不少心。
大事小情问个结果就行。
出发那天,村里人全部出来将谢宁夫妻俩并五两大马车,二十几个侍卫,送到村口,李二柱说:“宁,要是外面待得不舒服那就回来!啥官啥功名都比不上咱的性命重要!”
正跟许婉告别,田嫂子听见这话回头瞪了李二柱一眼,“兄弟是出去挣前程,你说的什么话!”
谢氏族人也好,村民也罢。
全都是巴望着谢宁能一飞冲天。
只有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人才说这么说。
“没事,我听柱子哥的!过得不好就回来!”谢宁上车前朝谢克忠,谢家几个长辈点点头,该交代的他都交代了,云州府有谭佑铭在,谢家吃不了亏,他的生意也吃不了亏。
马车逐渐远去。
耳旁还能听见,李二柱说大不了他养谢宁一家的话。
马车里,谢大利拍了拍箱子,说:“你之前让捣鼓的木杆,铁管,火药都装在这里了,这东西我看不懂,十份木杆铁管配好的火药八十斤都在这里了。”
研究完地雷,火铳谢宁就没再碰。
即便回村他都没去鼓捣。
这次出远门,他也不知怎地,突然想把这东西带上。
“行!大利哥我知道了。”谢宁拍了拍箱子道。
数九寒天,车里放了架了炭盆,就这谢宁还怕许婉冷到,一个劲地往她手里塞汤婆子。
谢大利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神情别扭地道:“嗯……那个谢宁啊……”
谢宁抬头,“什么?”
“咳……”谢大利说:“那个,方才柱子哥说,你要是过得不好就回来……我、我跟我爹,也是一个意思,咱是一块长大的兄弟,你要是在外头过得不痛快,我也能养活你一家老小!”
谢宁:“……”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盼着他好,要来养活他一家老小!
他谢宁有钱着呢好吧!
码头上。
武成王公子进京,阵仗可是不小,光是送行的家丁就站了一排,更不要说随扈一堆的武成王夫妻,谢宁到的时候,码头上一排的人,席凯、季俊山等人已经在等着了。
他们这一行人全是西北刚冒出头的人才。
官府书院想不重视都不行。
“老师!”谢宁下车先给廖吉昌行了个礼,许婉带着围帽紧随其后,“学生这趟远门要半年,您与师娘在家照顾好身体,切莫太过操劳!”
“进京以后功课要紧,你性子顽皮切莫倦怠,要守住本心,为师给你取字退之,望你时刻警醒,切莫鲁莽行事!”廖吉昌此时看向谢宁的目光柔和一片,“我跟你师娘在家有人伺候,出门在外照顾好妻小,你可知道!”
相处半年多。
廖吉昌还从未对他如此叮嘱。
谢宁顿时内心触动,“学生知道了。”
“知道就好,为师知道你聪颖,这几个名帖都是为师的故交,在京城若是遇上事可去找他们,看在为师的面子上他们都会出手相帮。”廖吉昌将小包裹放在谢宁手里,另外一个名帖单独递给他,“帝师付老想必你听说过,这是他的名帖,是他离开云州时要我给你的。”
谢宁闻言一愣。
三朝帝师付博先?
“老师……付老……”谢宁有些怔愣。
文坛皆知,付博先年轻时曾放下豪言,此生只做帝师,他为本次西北乡试主考,却主动留了名帖给他一个年轻解元?
廖吉昌却道:“师父,师父,为师,为父,不一定非得一个,好孩子,要是付老能看得上你,你不用顾及我,只管拜入他的门下好好学,知道吗?”
厚厚一沓名帖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全是心意。
拜别恩师。
谢宁又给武成王夫妻行了礼,这才扶着穿戴严实的许婉登船。
船为李家最大的商船,上下一共四层,住下几百人不在话下。
谢宁他们住在上面两层,护卫家丁住在下面船舱,本以为水路免去马车颠簸能舒服许多,却不想,谢宁开船后半个时辰就开吐,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他光顾着媳妇是否舒坦了,压根没想到自己这副身体竟然晕船!
五天水路,谢宁几乎赖在床上度过。
连船舱都没出。
以至于,船只抵达凤州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一行一共来了多少举人。
云州府举荐的五位举人,算上他们前五名,还有赵斌,竟然一次全来了!
两只脚踏上坚实的大地,谢宁才感觉自己的魂回来了。
乡试第五名潘家俊主动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谢宁还反着胃,嘴里疯狂分泌酸水。
“谢兄,之前只是白城关帝庙遥遥见过一面,没来及正式介绍,我乃云州府潘……”
“呕……”
潘家俊一句话没说完,谢宁偏头就吐了一地。
谢宁心知,卢薛两家与他有仇,但出门在外不是积怨的时候,况且人家还主动来打招呼,谢宁扶着周洪一的手臂,忍者难受道:“潘兄……”
“呕……”
又是没忍住一顿吐。
吐的潘家俊脸都白了。
什么意思!
早不吐晚不吐,到了他来主动结交就吐个不停。
李成勇走过来噗嗤笑道:“家俊兄,你别搭理他,他娘子怀孕,可能被传染了!不是冲着你!”
“呕……”
谢宁边吐边朝潘家俊摆手点头。
赞同的意思十分明显。
潘家俊明显有些失落,“那好吧,我晚些再来打搅谢兄,希望谢兄到时候别在这么吐了!”
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在船上虽然大家行进时间一致,但下船之后贫富差距就明显拉开,李成勇、赵斌这种富家少爷身娇肉贵,到了凤州就在武成王府的别苑住了下来,说是在船上吃了大罪,得好好修养一番才行。
谢宁对此简直再赞成不过了。
就这么个吐法,要接下来的路程还是坐船,他宁愿乡试不考,也得打道回府!
武城王府别苑歇了三天。
季俊山着急进京跟着其他举人先走一步。
剩下的就是李成勇、赵斌、席凯,还有潘家俊四个。
二月初六。
车队刚走到同州与竞州结交,天上就落下蒙蒙细雨,而且雨势有渐大的意思。
周洪一禀报道:“大人,抵达竞州还得半天的路程,雨天难走,前面就是砀山夜间行路多有野兽不安全,前方五里有处破庙,不如先在那休息一宿,明早再上路。”
赵斌李成勇几人都在。
许婉在后面过于温暖的车上。
“砀山高耸道路狭窄,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休息一宿再走也行!”
赵斌思忖了下问道:“你俩的意思呢?”
他直接问谢宁和李成勇。
半点要问潘家俊的意思都没有。
谢宁已经不吐了,这几天偶尔也会跟潘家俊聊聊天,这人其实还行,没什么特别的毛病,尤其他这趟出门就带了两个护卫,一个书童,安全方面全指着他们。
潘家俊并不在意。
像是早已习惯了。
李成勇说:“我倒没事,男人么,天地一蘧庐,哪里都能睡,就是怕弟妹不舒服,谢宁你看呢!”
“那就先修整一夜吧!”
“要是雨大,陷在里面就更麻烦了!”
谢宁觉得雨倒没什么,就是觉得那高耸的大山不安全。
当夜,一行人在破庙安顿。
破庙破庙,那庙破的只有半边房顶没塌,里头蜘蛛网跟瀑布似得,到处都是动物屎人屎,赵斌嫌弃脏连车都没下,李成勇也差不多,如此环境谢宁自然不能委屈了怀孕的媳妇,他直接在车里铺了床铺,打算叫周洪一晚上彻夜守在外面。
雨稀稀拉拉地下。
好像只有潘家俊主仆打算跟,喝一干护卫们住进了破庙里。
野外行路,生活多有不便。
谢宁本以为,吃的最多拿锅子热点粥罢了,却没想到,赵斌连厨子都带了,谢宁瞧着赵家的厨子从马车里抬下来半山猪肉,眼珠子都瞪大了。
“你可是真会享受!”
赵斌遥遥扇子笑道:“还行,还行!”
托赵公子的福,谢宁晚上也吃了一大碗葱炒排骨,夜逐渐深了下来,野外深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临上马车睡觉前,谢宁还特地检查了一圈破庙周围防卫,觉得没有问题,才敢安心上车睡觉。
一场雨像是要照着一夜下。
谢宁躺在车里手搭在许婉的肩膀上,本以为会被雨声吵得睡不着,却不想一会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就听见马车外头,叫喊声一片。
破庙方向火光冲天。
“大人,切勿下车!”
外面传来不下几十人的打斗声,周洪一在车帘外面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