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四进院,老爷子杨秉振老两口,因为上了年纪,今天有些劳累,便早就在屋子里歇着了,因此,整个院子很安静。
就连三进院的杨鸣昊夫妻俩也在屋子一边歇息一边闲唠嗑。
“老爷,你看今天霖儿这个同窗怎么样?值得结交吗?”周氏靠坐在床头上,扭头看着旁边闭目养神的丈夫问道。
“还行!人品学问都不错,就看恢复科举考的怎么样了,如果真能金榜题名,那这个人,将是咱们杨家最大的助力!”杨鸣昊也没睁开眼睛,摸着自己的额头,淡淡的说。
主要这人重情,凭他多年的阅历眼光,看得出他对自家大儿子是真诚交往,不是冲着杨家的钱财而来,而且这人比较通透,不是那等死读书的穷酸书生,这很难得!
但就算此人人品贵重,如果将来就此止步于童生,科举名落孙山,那这个人也会被杨家逐渐疏远,不得不放弃。
周氏一听就懂了,知晓了老爷的底线,那她就会嘱咐大儿媳妇,以后在和曾水儿交往中要掌握其中的分寸,既不能让人觉得杨家势力眼,也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这么多年,周氏在这方面拿捏的非常精准,那些就算被杨家放弃的人,也说不出杨家什么不好来,只会自己知难而退,可以说,周氏的夫人交际,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杨府奔驰的马队在杨府大门前戛然而止,马蹄同时落地,整齐划一,一看就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
杨昌霖首先下了马,早有小厮跑过来接过了缰绳,殷勤地问:“大少爷,您回来啦?”
杨昌霖嗯了一声,迈开大步进了大门。
其他护卫也纷纷在门口下马,刘远带头,牵着马依次进入府内外院,然后各自卸了马鞍,洗刷马匹,早有马夫拿着草料过来喂养马匹,一切都井然有序。
杨昌霖穿过外院,进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大步流星的直奔正房。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纷纷给他施礼问安。
“大少爷回来啦?”
“见过大少爷!”
“大少爷需要洗漱吗?”
“这还用问,快去打水来,没看大少爷刚从外面回来吗?”
···········
杨昌霖在堂屋被丫鬟们伺候着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也没进卧室,就顺势斜躺在了长条椅子上,将锦缎靠垫垫在脑后,然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柳佩芳在杨昌霖刚进院子时,就出了卧房,等他洗漱完了换好了衣裳,见丈夫有些疲累,就挥了挥手。
柳嬷嬷见了,立即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累着了?”柳佩芳柔声问。
“······没有!”杨昌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
“唉,我今天真是累死了,你知道吗?我是心累!我的妈呀,这半天我笑的脸都僵了,对着一个不熟的人,一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你就算心里不愿意,你也得陪着笑脸······哎哟,这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哎?我说你这同窗家里也够穷的,去别人家登门拜访,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吗?你倒是穿件好的呀?你看那穿的,全家人竟然全都是粗布的衣裳,哎哟,我都没眼看,我强忍着才没有表露出来。
再看看给咱家的礼物,除了山货和上不得台面的一些卤肉,就是从杂货铺买的一些低档货,你再看看给咱沣儿的礼物,呵呵,鲁班锁,真是乡巴佬,就这,也拿得出手?”
柳佩芳想起来就有气,也没看杨昌霖的脸色,继续不住地唠叨,“再看看咱们的回礼,布匹、烧酒和糕点,哪一样不是上等货,哼,这以后啊······”
“以后怎么样?”杨昌霖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不高兴的瞪着妻子,呵斥道,“你看看你,你这都是叨叨的啥?你是不是以为你丈夫眼瞎?连好歹都分不清?粗布咋啦?粗布不是人穿的?你要不是嫁给了我,你家穿得起细棉布吗?还不是一样穿粗布?”
被丈夫揭了老底,柳佩芳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你啥意思?你后悔娶我了是不是?你觉得我父亲穷秀才的身份,配不上你这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是不是?那你家当初托媒人干啥?还不是看中了我父亲秀才的身份?”
杨昌霖皱着眉头,见妻子胡搅蛮缠,也提高了嗓音:“秀才了不起呀?赶明儿我也能考个秀才,不要动不动就高高在上,秀才秀才的,我二叔还是进士呢,你咋不说说?你瞧不起谁呢?你懂个屁!”
“是,我不懂,你懂,你看你交往的都是啥朋友?二十好几了,都两个孩子了,就考了个童生,你还在那儿沾沾自喜,以为交了一位多高贵的朋友,哼,简直笑掉人的大牙!”柳佩芳气不过,忍不住将憋了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就看不得丈夫动不动就夸他的师兄,说啥秀才根本不用考虑,将来肯定能考上进士!听听,这话说得,好像秀才就是大白菜,说考就能考上的似的,还不就是瞧不起父亲秀才的身份?
杨昌霖见妻子竟然这么埋汰自己的师兄,目光渐渐深沉起来,不善的盯着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咋着,我还二十好几了呢,我也连个秀才也没考上,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啊?有那能耐你咋不嫁个进士去,瞧把你能的!
还真是眼皮子浅,不了解师兄的底细,就敢凭着表面的一些东西评价师兄,我告诉你,师兄的前程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够看出来的,师兄的学问也不是你能置喙的,这可不是我说的,爷爷和爹也是这么说的。”
柳佩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爷爷和爹,真的这么说?”
她对老爷子最是敬重,自然不敢怀疑丈夫的话。
“当然是真的!”杨昌霖有些得意的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是半信半疑,就正色警告道:“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小看那个曾水儿,那可不是一般人,师兄就很厉害了,那个曾水儿更厉害,我不要求你和她成为朋友,但也不能给我得罪了!”
柳佩芳见丈夫神情难得的郑重,也收起了之前的轻视,点头应承下来:“我知道了,我这不是跟你才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嘛,屋子里也没外人,我是那么心里没谱的人吗?你看今天我应付的多好?就算这个曾水儿再厉害,她也看不出我心里在想啥?凭着我的交际手腕,对付她还不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