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风吹过,一条条吊着脖子的尸体死气沉沉地晃动,每一具尸体都在鬼雾中蜡化,黏腻的尸蜡顺着它们的手指和足尖往下滴落,那一片区域仿佛在下雨一样,看上去简直毛骨悚然,当场就有好几个人吓得发出惊叫…啊!
“想把那个老鬼引过来,你们就继续叫!”
江蝉冷着眸子扫了下那几个人,然后手持着囍烛继续往前走,对于上面一片吊着的尸体,根本没去多看一下。
其他人哪敢在原地停留,一个个哆嗦着赶紧跟上江蝉的脚步。
谭静抱着丫丫走在了后头。
此时,她看着半空中吊着的一具具冰冷蜡化的尸体,心头翻起了巨大的波涛。
“这些都是江蝉做的?先前他独自行动,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不过显然,江蝉没有要向她解释的打算,他顾自持着囍烛重新回到了那个老道烧焦的尸体底下,直接绕到尸体的背面。
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尸体颈后、钉着的一张黄纹赤符,完好无损。
旋即血棺浮现放出【剪刀鬼】,咔嚓剪断了上面垂下来的铁链。
噗通!
老道吊在半空中的焦尸落到地上来,彻底把颈后露出来。
接着斩鬼刀在手中出现,江蝉一刀挑掉了那张用桃钉钉着的符纸,显露出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空洞。
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那一丝分魂被烧没了?”
江蝉疑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吹灭了手中的囍烛…红幽幽的血光顿时消失,黄腻腻的鬼雾迅速笼罩下来。
接着便见一丝阴森森的青烟…或者形似青烟的东西,从地上那具焦尸的后颈、那个窟窿眼里飘了出来,渐渐形成一道几乎完全透明的人形虚影。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又把众人吓得一阵骚动,全都瑟瑟缩缩着不敢靠近,嘴里一个劲的叫着鬼。
“都给我闭嘴!”
江蝉懒得去理会那些人,斥了一声让他们安静下来后,旋即又把视线投向那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影,那赫然就是老道的模样。
“这就是那老东西的分魂么…”
这一丝分魂淡得像一阵轻烟,连基本的人形都不能稳定,江蝉感觉自己稍微吹口气都能把它吹散。
它从焦尸中飘出来浑浑沌沌,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意识和思想,只有一种本能驱使着它、朝一个方向轻飘飘地走去。
“你们在这等我。”
江蝉丢下一句话,马上就准备跟上去。
“你要去哪儿啊江蝉?”谭静赶忙上前问道。
江蝉的脚步顿住,面色不悦。
“我是不是说过,别多管,别多问。”
“可是你不在,万一蜡面鬼又追过来怎么办?”
“那你只能祈祷我比它先回来。”
江蝉说着毫不犹豫跨步就走。
“……”
徒留谭静抱着丫丫,在原地看着江蝉渐渐走远的背影,她脸上的表情生不出变化,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
一方面是江蝉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和她一起来解决蜡面鬼事件的、还有四名斩鬼局专员,全都变成了鬼奴。可江蝉却在这座阴墟里简直来去自如,比起之前他在哭丧鬼的阴墟里强大了十倍不止。
另一方面是江蝉的行事准则太过专横,甚至有些自私,根本不考虑其他人,这一点也做得比之前在哭丧鬼的阴墟还要极端……
她其实是想让江蝉把那根蜡烛留下,那样就算蜡面鬼找来了,她也可以带着这些幸存者再撑一会儿,可面对着江蝉那双漠然的眸子,话到嘴边她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有感觉,即使自己真说出口,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目送着江蝉的背影,跟随着那一道鬼影彻底消失在黄腻腻的雾中,谭静的目光重新看向地上烧焦的尸体,又看向那一具具吊在半空中渐渐蜡化的尸体。
“短短半个月,江蝉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
胡老道很虚。
接连着被江蝉斩掉了【臭肺鬼】和【三尸叩颅公】,失去两只鬼宠的反噬是实打实的反馈到他身上来。
“没想到我胡老道终日打雁,有朝一日竟也遭雁啄了眼睛!这小子实在太邪门了,修为不过二阶出头,手里的鬼却是接二连三层出不穷,竟连张圆那只锁喉鬼都被他搞到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胡老道嘴边的胡须还残留着血迹,他慌不择路地在蜡黄的鬼雾中踉跄着,俨然已经迷失了方向。
“若不是老道我还有一只【两身公】傍身,今天只怕也要跟李茜两人一块上路…咳咳!只是这【两身公】死了便形同活人身死,我如今手上是一只鬼也没有了,我得赶快找到进来的那个出口,兴许还赶得及出去!”
胡老道故意留了幸福大街的地址,不怕江蝉不上钩,甚至心里已经在盘算着等江蝉落到手里,今日所遭之罪,必定要让他百倍偿还!!
“只是我那一丝分魂,还留在两身公身上,就此舍弃,或被打灭,只怕会对我的魂魄形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但我若此刻返回取魂,万一撞上那小子,或者撞上那只蜡面鬼,我都必死无疑…”
“罢了,日后再寻机会进来合魂,现在赶紧找到出口离开才是首要…!”
胡老道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焦急之色,黄腻腻的鬼雾笼罩整座南贸市场,过道、摊位、招牌、货物…所有的东西都被蜡化。
他无论走哪个方向都是同样黏腻的场景,一条条狭窄的过道简直像迷宫一样,而他身上的尸罗香已经快要耗尽。
无比急切的情绪,催促着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忽然,他看到了一片荒田,踉跄着的脚步为之一顿。
在这片荒田中间,有着一座半矮的坟堆,一个女人的背影跪坐在坟堆前。
一股莫名诡异的气息,一下子笼罩全身…咕嘟!
胡老道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打算趁那只女鬼还没惊动,慢慢地往后退走。
可就在这时,一丝异样的感觉又从魂魄生出,他面带疑色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前方蜡黄的鬼雾。
“??”
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从荒田的另一头轻飘飘着走过来。
初时隔着鬼雾看不真切,但随着魂魄中那一丝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虚影也越来越近,胡老道的面色顿时涌出了一抹欣喜,
“我的魂?!”
不过马上他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又是猛地变作煞白。
接着,便见一道面带戏谑的身影,手提着一柄豁亮的斩鬼刀,跟在自己那一丝分魂后头走了出来。
“是你…?!”
看清那少年的一刹间,胡老道蹬蹬往后跄了两步,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只剩下恐惧,极度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