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今天晚上做的炸酱面,高远吃了两大碗。
高跃民自个儿好喝一口儿,对下酒菜也没啥讲究,属于那种抓把花生米都能就着喝二两的那类人。
这不,儿子回来了,他高兴,剥了个咸鸭蛋又喝上了。
“你给你妈出拿个主意可够损的。”高跃民乐呵呵说道。
高远吃饱了,端着碗凉面汤正在溜缝儿,闻言笑着说:“那您有什么好主意吗?”
高跃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家在一个楼道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赶人的事儿我是干不出来。”
瞧,这就是老妈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就按我说的做吧,您没瞧见么,我姐都不爱回家了,一到周末就往华侨公寓跑,还不是嫌家里太闹腾了。”
“唉……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法试一试。你小子跟健群同居了?”
“两个房间。”
“快点儿毕业吧,毕了业赶紧结婚,结了婚抓紧生娃,趁着我和你妈还年轻,还能给你搭把手,帮你把孩子带大。”
这就是中国式父母。
高远苦笑道:“我才多大啊,您就考虑得这么长远了,就算我毕了业,也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男的年满20周岁就能领证了,你不知道吗?”老爸咬了口咸鸭蛋。
“我听说国家正在制订新婚姻法,今年颁布,明年正式实施,男的要年满22周岁才能领证。”高远说道。
高跃民啧了一声。
张雪梅说道:“这不是还没开始实施嘛,你和健群先把证领了呗。”
高远把碗放下了,“在校生不能结婚啊妈妈。”
张雪梅嘿嘿笑道:“我把这茬给忘了。”
老爸喝完一杯酒吃了一碗面,刚把餐桌收拾利索,邻居们掐着点儿过来了。
仿佛知道老高家几点钟吃完饭似的。
高远坐在书桌前,房门故意敞开着,电视机一开,他就喊道:“妈,把电视关了!你干扰到我的创作思路了!”
算了,这个恶人还是自己当吧。
喧哗的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有人说话了,“小远在家啊?”
张雪梅一脸不好意思,道:“是啊,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发的哪阵子邪,说是在单位宿舍里找不到思路,换个环境把剧本改出来,领导催得急,今晚改完明天一早就得交上去,就回家来改稿了。”
“哎呀,那我们来你家看电视,打扰到小远搞创作了吧?”
“雪梅啊,小远又写了个啥剧本?”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
来家里蹭电视看的,都是学院老师们的家属。
老师们普遍是有素质的,家属们就……一言难尽了。
张雪梅心说,可不是打扰到小远“创作”了,你明知道打扰到我儿子了,还不赶紧走,磨叽啥?
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道:“他创作什么剧本我从来不问,我只知道他这活儿很急。”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该走人了。
几个妇女一看张雪梅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清楚再死皮赖脸留下来不合适了,纷纷起身。
其中一个讪笑着说:“雪梅你看,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耽误孩子正事儿了,今儿就不看了,我们改天再过来串门儿吧。”
张雪梅笑着说:“行,我送送你们。”
“别送了别送了,两步路的事儿,你留步吧。”
张雪们把几位送到门口,刚想关门,就听到吴老师家属小声嘀咕道:“不就是有台破电视么,牛什么牛?不愿意让我们看直说啊,还拿儿子当挡箭牌,真有意思。”
陈老师的夫人说道:“你可不能这么说,小远那孩子干的是正经事,你知道小远写个剧本挣多少钱吗?说出来能吓死你!
人家孩子不回来,咱们去高教授家里看会儿电视没啥的,孩子回来搞创作了,耽误人家的正经事就不妥了。
再说咱们哪天去人雪梅不是好茶好水的照顾着。
你说这话就丧良心!”
“我怎么丧良心了?”
“茶水你少喝了?瓜子你少嗑了?你白看人家的电视,交过一分钱电费没?人家雪梅每天好吃好喝好招待地伺候着你,就一晚上没让你看电视,你这腹诽心谤的话就往外喷,你还不丧良心吗?”
砰!
张雪梅狠狠把门关上了。
吴老师的家属面红耳赤,她心知,今后再也别想登老高家的门了。
“还真让小远说着了,有些人啊,只肯占便宜不想吃亏,好像你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有一点事儿不随她的心她就把你当仇人一般。
这回我还真不惯着她了!
她再厚着脸皮来咱家蹭电视机看,我直接往外赶人!
高跃民,你也给我听好了,以后少跟老吴来往!”
张雪梅气呼呼说道。
老高家的优良传统是,听老婆的话没亏吃。
高跃民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后我就跟老吴断道了。”
高远走出来,道:“妈,别生气啊,不值当的。通过一件小事看清楚一个人的秉性,说起来咱不吃亏,不对脾气别来往就是了。”
张雪梅笑了笑,道:“妈没生气,跟苑红怡那种人生气,犯不上。”
高远噗嗤乐了,“吴老师的家属叫苑红怡啊。”
“是啊,这名儿有啥新鲜的吗?”
“您反过来念念。”
“怡……红院,哈哈哈哈,怡红院啊,难怪她嘴那么贱,原来是个婊……哈哈哈哈哈……”老妈乐坏了。
高远在家里睡得特别踏实。
一觉到天明。
他起床走到客厅,老妈正在做早饭。
早餐很丰盛,炸的馒头片,煮了咸鸭蛋,一碟酱豆腐,一碟辣椒黄瓜咸菜,还有熬的小米粥。
诶你们知道酱豆腐是啥吗?
就是豆腐乳。
高远洗漱完,坐下开吃。
老妈吃得少,吃完上班去了。
房门被轻轻关闭后,老高同志冲小高同志挤眉弄眼。
小高同志秒懂,笑道:“又没烟抽了?”
高老同志幽幽一叹,道:“你爹这日子过得苦哇,你妈把我管得太严了,每天抽定量,任我好话说尽,她多一根都不带给的。
更过分的是,你妈为了防止我偷着买烟抽,把我零花钱都给我断了。”
“我妈也是为了您的身体健康着想。”
“不让抽烟,就算能多活几年,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
好嘛,您说的可真有道理。
高远记得,自己刚重生那会儿,迎接自己的是一道皮带破空的声音。
那时候的老爸,是个不恶而严、浩气凛然、铁骨铮铮的汉子。
怎么现在也有向戏精附身方面发展的意思了?
难不成,这也是蝴蝶振翅带来的影响?
高远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来,递给他道:“藏好了,别被我妈发现了,自个儿买着抽吧,烟也藏好啊。”
高跃民嘿嘿笑着接过来,道:“还是我儿子心疼我啊。”
高远捂着脸远遁。
老爸太可怜了。
他走到楼下,听到有人已经针对昨晚的事情议论开了。
“苑红怡有点过分了,昨儿晚上去高教授家里看电视,人家孩子在家搞创作,雪梅没让看,她就怪话连篇的,白看人家电视,她还蹭出理来了。”
“苑红怡就是个光占便宜不吃亏的人,她对门儿赵老师家,去年冬天储的大白菜临时堆在楼道里,结果没几天就少了好几颗。
赵老师偷偷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一到晚上,苑红怡就去偷。
被赵老师逮了个正着,她还嘟嘟囔囔说什么不就是几颗烂白菜吗?跟谁家吃不起似的。
那就是个不知羞耻的贱人,今后咱都少搭理她。”
高远走过去,见发表意见的人是对门沈丽茹,他笑嘻嘻说道:“刘婶儿,你们在说怡红院啊,背地里嚼人家舌头根子可不合适。”
沈丽茹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锤着高远的胳膊说道:“你个死孩子,哪有这么给人起外号的,缺大德了你。不过,诶反过来念还真贴切!”
昨天给张雪梅说公道话的陈老师夫人也乐得不行了,“小远啊小远,你这脑瓜子咋长的?这你都能想得出来。”
“李姨,我就当您夸我了。”
“偷听老娘们儿扯闲篇儿,这事儿也就你小子能干得出来,滚滚滚,该干嘛干嘛去。”
“诶,我滚了。”
高远滚去了藏经馆胡同。
今儿他有点私事要办,兼顾着办公事。
来到藏经馆胡同二十号院,见该拆的都拆了,破烂窗户也卸下来换上了新的,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高远非常满意。
没多大会儿,李健群到了。
“这就是你买的那两个院子啊,还挺宽敞的。”李老师打量着院子,特喜欢。
高远凑到她身边,搂着她纤细的小蛮腰,笑道:“如果把这两个院儿打通了更宽敞。”
李健群也笑道:“拍完戏后你准备搬过来住吗?”
高远摇摇头,道:“没这个打算,你没住过杂院儿,不知道住杂院儿的苦,你没发现吗?这院子连个厕所都没有,每家每户床底下都放一搪瓷尿盆儿。
二半夜里憋不住了,把尿盆拿出来,对准了往里呲。”
听惯了他这些流氓话,李老师早就习以为常了,她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那对不准呢?”
呃……
你已经被我的精神污染的如此习惯了吗?
高远搓搓脸,认真道:“对不准就呲地上了呗。”
李健群嘁了一声,道:“糊弄傻子呢?你不会把尿盆端起来往里呲啊。”
“哈哈哈哈……我媳妇儿太聪明啦。”高远把姑娘往怀里带了带。
李健群的俏脸像煮熟的甜虾,羞怯道:“还不是你媳妇儿呢。”
高远臭不要脸道:“早晚的事儿。”
“早晚什么事儿啊?”
正说着,李诚儒带着五个老师傅走进了院子。
高远没回应他,走上前跟老师傅们寒暄了几句:“辛苦各位了。”
一个小老头儿嘿嘿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咱们几个退休老工人又不是白干活,小李子给了钱的。”
这几位是高远拜托李诚儒从景山服装厂找来的退休缝纫工,两男三女。
专门给《小院人家》的演员们制作服装的。
都是老缝纫工,手艺精湛,每人每天十块钱。
这货的私心大发了去了,《大撒把》的观影热潮即将过去,林周云系列的服装慢慢开始退潮。
自家买卖却一刻也不能停,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小院人家》上面。
屋里已经摆好了五台缝纫机,还有裁剪台,熨斗之类的物件,老同志们一看,颇感满意。
不大会儿,《小院人家》的主创团队来了一批。
今儿量体裁衣。
服装设计师必须得是李老师。
并且她属于义务帮忙。
见人到了,李老师立刻忙活起来。
“邬倩倩,身高168,腿长100,腰围58,臀围……高远你滚出去!”
高远麻溜儿滚了。
哎呀,腰围才58啊,太细了太细了。
这孙子听了一组数据,立刻联想到另外两组数据,目测能有b。
出门见陈小二和梁天蹲门口抽烟,他凑过去,从梁天手里把烟盒抢过来,抽出一根点了,嘴巴呈o型,噗地吐出一个烟圈儿。
“我戳!”梁天手贱,伸出根手指头把烟圈儿从中间捅破了。
“滚边儿去,你个兔儿爷!”高远破口大骂。
梁天不以为意,笑容依旧灿烂。
片刻后,邬倩倩红着脸走出来。
咦,你为什么脸红?李老师对你做什么了?
高远特疑惑。
“二子哥,你进来。”李健群大声喊道。
“来了。”陈佩斯站起身往里走。
高远也跟了进去。
李健群端详着他,摸着下巴颏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这形象,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对您进行改造啊。”姑娘愁死了。
陈小二没皮没脸地说道:“我这形象是困难了点儿,你看着弄呗。”
高远一乐,道:“我倒是有点想法。”
“说说看。”李健群眼睛一亮。
“我的意见是,把二子哥往大城市后进青年的典范里拾掇,上身是圆领短袖t恤衫,衣服上印着英文字母和大洋马头像,下面配一条土黄色齐鸡小短裤,露着两条黑黢黢的毛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