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两盏茶的功夫,晚余换好了衣裳,扶着紫苏的手重新走回到中山王面前。
“王爷久等了,本宫已经收拾妥当,可以走了。”
中山王轻佻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别有深意道:“这衣裳换与不换,也没什么区别,娘娘别不是借机藏了什么东西在身上吧?”
晚余心下一凛,面上带了些薄怒:“怎么,王爷是想搜本宫的身吗?”
中山王呵呵一笑:“娘娘言重了,本王是来替皇上保护娘娘的,怎能随意搜娘娘的身。”
“王爷知道就好。”晚余并不因他的退让而转变态度,“王爷既然是替皇上代管朝堂,就该谨记自己的本分,皇上的妃嫔,无论位分高低都是主子,王爷轻慢了主子,可是不能服众的,还平白损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中山王被她一通说教,不怒反笑,眼里全是男人对女人的玩味:“本王多谢娘娘教诲,娘娘看似娇弱,没想到竟是个火辣性子,难怪皇上爱不释手。”
徐清盏掩唇轻咳了两声:“王爷还有旁的事要做,就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中山王敛了神色,对晚余伸手作请:“娘娘请!”
晚余松口气,在紫苏的搀扶下上了肩辇。
胡尽忠和玉竹玉琴随行。
中山王皱眉道:“寿康宫住不下那么多人,娘娘带一个婢女即可。”
晚余说:“本宫有孕在身,一个人服侍不过来,四个人已经是最少的配置。”
“非常时期,请娘娘谅解。”中山王语气强硬,“念在娘娘有孕,最多再让娘娘带一个太监在外面听候差遣,娘娘莫让本王为难。”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
晚余不想和他争辩,只得让玉竹玉琴留下看家,让胡尽忠和紫苏随她去寿康宫。
一路行来,见宫中处处都有兵士把守,气氛凝重压抑,宫人们往来走动,全都神色慌张,再不似往日从容安逸。
晚余不禁想起一句话,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这还没怎么着呢,已经是人心惶惶,满目萧条,真到了那个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便是如此了。
晚余将双手笼在袖中,捏紧了祁让临行前给她的龙形玉符。
她也不知道这玉符最终能不能派上用场,有徐清盏在,也许她根本用不上,但是就这样握在手里,也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寿康宫的门外也有带刀的兵士在严密把守,晚余下了肩辇,和中山王道别:“多谢王爷一路护送,王爷只管去忙别的,本宫会在这里安安生生等待皇上归来。
中山王意味深长道:“娘娘放心,本王应允过徐掌印,皇上回不回得来,娘娘都是安全的。”
晚余听他这么说,好像笃定了祁让再也回不来似的,不禁看了徐清盏一眼。
徐清盏说:“王爷说得对,娘娘只管放宽心,有臣在,娘娘必然无恙。”
晚余点点头,扶着紫苏的手往正殿走去。
中山王望着她的背影,问徐清盏:“她这么惦记皇上,会跟你走吗?”
“这个不劳王爷费心。”徐清盏说,“王爷只须遵守承诺,事成之后让我带她远走高飞。”
中山王嘿嘿笑道:“看不出来掌印还是个痴情种,你当真连她怀着别人的孩子都能接受吗?”
“有什么不能接受?”徐清盏淡淡道,“我自己不能生育,我会把那孩子视为己出的。”
中山王啧啧两声:“以掌印的本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若愿意为本王效力,本王将来封你为九千岁,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难道不比带着一个女人隐姓埋名更香吗?”
徐清盏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冷冷丢下一句“你不懂”,转身大步而去。
中山王也不恼,盯着晚余的背影舔了舔嘴唇。
这女人到底有多妙,没根的人都惦记着她。
等哪天祁让有了确切的死讯,他也要试一试到底是什么滋味。
至于徐清盏,一个有手段又不肯为他所用的阉人,自然要杀了才能放心。
寿康宫的正殿里,各宫妃嫔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每个人的脸色都惶恐不安,一些胆子小的,不知道哭过多少回,眼睛都是肿的。
大约晚余来之前她们已经把话都说尽了,这会子已然无心交谈,就那样诡异地静默着。
晚余被紫苏搀扶着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见她几个月不见,除了肚子鼓了起来,模样丝毫未变,甚至因为孕期体态丰腴,更添了些雍容妩媚的风情,众人不免心中泛酸,只是眼下非常时期,谁也没心情拈酸吃醋。
况且她又不喜欢皇上,生了孩子就要出宫,这醋吃的也没意义。
静安太妃坐在主位,晚余上前给她见礼,略福了福身,就被她抬手制止:“罢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多礼了,你的身子要紧。”
晚余道了谢,又依着规矩,给坐在太妃下首的两位贵妃见礼。
几个月不见,兰贵妃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样子,又因着突发变故,无心梳妆,看着有几分憔悴。
贤贵妃的笑容也仍旧亲切温和,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如沐春风。
“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妹妹快坐下,咱们姐妹一处说说话就好,这些时日不见,大家都惦记着你呢!”
“多谢娘娘。”晚余回她一笑,又看向对面的庄妃。
庄妃抱着嘉华公主,神色拘谨地对她笑了笑:“我抱着公主,就不起来和妹妹见礼了。”
“无妨,姐姐坐着就好。”晚余笑着看向嘉华公主。
嘉华公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忧无虑地坐在庄妃腿上玩一只布老虎。
见晚余向她看过来,就举起布老虎对着晚余“嗷呜”一声。
晚余捂着心口,假装吓一跳,把她逗得咯咯笑起来。
这欢乐的笑声,在当下的情境中,越发叫人心中凄凉。
晚余看着她天真无邪的小模样,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视线却在扫到她们母子旁边穿着僧袍的女人时,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讶。
莫非这个就是传闻中的端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