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昊城内,刺史府控制的东城货仓区。
往日里略显冷清的仓库,今日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荀明一身“林司丞”的八品官服,正装模作样地指挥着两千名由破浪军士卒伪装的“力巴”和“商人”,将一船船的货物从与运河相连的水门码头卸下,运入一座座巨大的仓库之中。
由于他早已用重金打通了所有关节,从水门守军到仓库管事,无不笑脸相迎,大开方便之门。整个过程,竟无一人前来盘查监管,顺利得不可思议。
在一座编号为“甲三”的仓库深处,几名锦衣卫正在开箱验货。
箱子打开,最上面几层,是用来伪装的江南丝绸和上等布料。而将这些伪装物拿开之后,露出的,却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冰冷兵刃、一捆捆的制式羽箭,以及一些用油纸和稻草紧紧包裹、看起来像是普通瓷罐的神秘物件。
若是有南境军中的高级将领在此,便会认出,这正是火器坊少监凌振,根据殿下给出的图纸,研发出的最新式火器——瓷片雷。
随着一箱箱“货物”入库,这两千名精锐的破浪军士卒,也以清点、看管货物的名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片巨大的仓库区中。对荀明而言,将两千人隐藏于此,根本不是问题。
仓库一角,甘宁扮作一个扛着麻袋的力巴头领,正干得“汗流浃背”。
他凑到正在指挥的荀明身边,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低声调侃道:
“林大司丞,你这官,当得可比我这个水师将军威风多了。动动嘴皮子,就让这天昊城的城门为我们大开,佩服,佩服!”
荀明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表情依旧一丝不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甘将军,城外柳安镇的六千兄弟,可都已清楚知晓了行动计划?”
“放心!”甘宁将麻袋往地上一扔,拍着胸脯保证道,“万豪那小子,机灵着呢!我早已交代清楚,两日后,以南城起火为号,他们佯攻南门,吸引守军主力。我们则在城内动手,直取东门,放入大军!”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满是自信。
“其实,哪用那么麻烦。只要我们依计行事,先拿下祁振那草包,这满城数万守军,不过是一群无头苍蝇,土鸡瓦狗罢了!”
……
另一边,乐昌府城外。
王建成率领的两万大军,在付出了比原计划多一天的时间后,终于抵达了那座高大坚固的城池之下。
大军缓缓列开阵势,两万人的军容,旌旗蔽日,刀枪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王建成端坐于帅旗之下的高头大马之上,神情凝重地望着城楼上那面迎风招展的、刺眼的“苏”字大旗,心中五味杂陈。
“将军,末将愿为前部,前去讨敌骂阵,挫其锐气!”
一名膀大腰圆、性如烈火的偏将,为了在主帅面前表现一番,主动请缨。
王建成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那偏将大喜过望,立刻催马向前,独自一人冲到护城河边,勒住战马,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城楼之上破口大骂起来。
“城上的南荒蛮子听着!你家王爷爷在此!快快滚出来受死!”
“一群缩头乌龟!背井离乡的丧家之犬!也敢窃据我徐州城池?!”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然而,城楼之上一片寂静,竟无一人搭话,仿佛是一座空城。
就在那偏将骂得口干舌燥,心中暗自得意,以为对方已经怕了的时候。
城墙之上,垛口处,一架外形极为古怪、比寻常床子弩大了数倍的巨大弩机,被十几名士兵合力,缓缓地推了出来。
“那是什么鬼东西?”王建成身边的将领们,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他们话音未落。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如同旱地惊雷般的巨响——“轰!”
伴随着这声巨响,一股肉眼可见的青烟从那巨弩的尾部喷出。一支比成年人手臂还要粗的巨大弩箭,以一种超越了所有人认知、快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破空而出!
那支恐怖的巨弩,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于笔直的死亡轨迹。
正在阵前洋洋得意叫骂的偏将,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下一刻,巨弩已经精准地命中了数百步之外的他。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连人带马,被那股无与伦比的巨大冲击力,瞬间洞穿!然后,余势不减地,将一人一马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死死地钉在了数十步之外的地面之上!
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徐州军的将士,包括帅旗之下的王建成,都被这超越时代、如同神罚般的一击,吓得面如土色,肝胆俱裂!
王建成的嘴唇哆嗦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这……这是什么妖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此射程……如此威力……”
他看着远处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一片冰凉。
“这样的床子弩,只要有二三十架……我这两万人,莫说攻城,就算是想靠近城墙,都要用几千条、甚至上万条人命去填!”
“这仗……还怎么打?!”
“将军,可若是我们寸功未立,甚至不动刀兵,都督那边知道了...”
王建成心里一沉,祁振好大喜功,人尽皆知,他们花了五六天的时间,才推进到这里,如今若是不立即攻城,被祁振知道,自己回去,恐怕少不了责罚,只是,这城要如何去攻?
城墙垛口,李嗣业看着这巨型床子弩的威力,满意的点了点头,身旁的鞠义开口:“虽然澜沧关离这里甚远,但咱们带来的六架凌云巨弩,足以让敌军肝胆俱裂,他们如今怕是进退维谷,不清楚咱们的底细,要是这凌云弩数量众多的话,得用多少人命来填!”
李嗣业点了点头:“这王建成为人谨慎,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怕是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神凛军校尉魏定拿着一个简易的铁皮扩音器叫嚣着:“徐州的草包们!为何不敢攻城!是怕了我们南境的天兵吗?一群酒囊饭袋,臭番薯烂鸟蛋!不值一提!”
城墙上,士兵们放声大笑,笑声让王建成觉得如此刺耳,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
“将军,南境贼兵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
“将军,末将请战!”
王建成嗫喏着嘴唇,最终下令:“休要中了他们的计,鸣金收兵,安营扎寨!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