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陇城之中,唐检匆匆回返:“主上,末将幸不辱命,已然堵塞清水河。”
高楷点头一笑:“谁胜谁负,便在三日之间见分晓了。”
没了清水河这水源供应,口渴难耐,三万魏军迟早大乱。
杨烨建言道:“主上,为防石重胤率军奔逃,须得早做准备。”
高楷点了点头:“传令光焰、晏清,率中军绕行至番须道,截击石重胤后路。”
“是!”
杨烨笑道:“此计成功,石重胤插翅难逃,可毕其功于一役。”
高楷远眺天色,淡笑道:“希望如此。”
说话间,城门外喊杀声陡然响起,震动四方。
两人循声望去,一面面旌旗狂舞,三万魏军又来攻城,领头者,正是鲜于通。
“谨守城门,不得有误!”高楷沉声喝道。
“遵令!”诸将轰然应诺。
又一轮攻城之战,从早至晚,黄昏时分,鲜于通鸣金收兵,回返军营。
中军帐内,石重胤颇为焦躁:“朕亲率大军,竟迟迟拿不下这小小陇城。”
“传扬开来,叫朕颜面何存?”
群臣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默然片刻,刘茂轻声道:“陛下暂熄雷霆之怒。”
“鲜于将军连日攻城,必然疲惫,不如另派他人为将,或能打破这僵局。”
“不可!”听闻此言,一名文臣断然摇头,“临阵换将,乃是取祸之道。”
“还请陛下三思!”
石重胤拧眉:“既不能换将,尔等可有良策攻下陇城?”
刘茂建言道:“昼战不利,陛下不如令鲜于将军趁夜,挖开地道,突袭城中。”
“便依此言行事!”石重胤微微点头。
是夜,鲜于通依计,派遣兵卒挖掘地道。
高楷于城头观望,朗声笑道:“此为土攻之计,却瞒不过我。”
当下委派诸将,出三方城门袭扰,令魏军疲于奔命。
石重胤听闻,狂怒一番,却无计可施。
想要撤兵,又担心颜面无存,只能强令鲜于通,率大军昼夜不停攻城,不惜性命。
只可惜,一连三日,皆不得寸进。
正无法可想,忽见诸将行色匆匆:“陛下,军中士卒上禀,清水河断流,再无一滴水。”
“什么?”石重胤倏然一惊,“怎会如此?”
眼下,虽然不是雨水充沛之时,但这清水河水量尚且可观,他才在此下寨。
这区区数日,怎会突然断流?
“此事千真万确,陛下一看便知。”
石重胤匆匆出了辕门,来至河堤旁,放眼望去。
往日里流水淙淙的清水河,竟一滴不剩,仿佛人间蒸发。
唯有裸露的河床、一滩滩污泥,些许石头、脚印,方才印证这里曾是一条河道。
“清水河怎会断流?”石重胤犹然不解。
众人身后,许晋幡然醒悟:“原来,那一夜,秦国公并非为了夜袭,而是掩护伏兵,前往清水河上游截断水源。”
难怪他起初只听闻千余兵马声响,其后却有数万人奔走。
这只是秦国公将计就计,故意派兵夜袭,掩盖真正目的。
许晋惊叹不已:秦国公果然名不虚传,用兵之道炉火纯青,我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想到此处,他连忙回禀鲜于通。
过不多久,石重胤得知此事,不由大怒:“高楷竟如此诡计多端,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
“此仇不报,朕誓不为人!”
鲜于通劝谏道:“陛下,清水河断流,士卒口渴难耐,必将大乱。”
“不如即刻退去,回返陇州,再作计议。”
“不!”石重胤断然否决,“高楷欺人太甚,朕若仓惶退兵,恍如丧家之犬,定遭世人耻笑。”
“传朕军令,即刻再行攻城,斩杀高楷者,赏万金,封国公!”
重赏之下,三万大军嗷嗷叫着冲向陇城。
攻城锤、云梯、箭楼,一座座攻城器械搭起,伴随潮水一般的士卒,悍然冲击城池。
万金且不说,这国公之位谁能等闲视之?
莫要说鲜于通这等武将,便是刘茂等一干文臣,亦蠢蠢欲动。
唯有许晋一人摇头,此时不退,待秦国公尽起大军反攻,悔之晚矣!
本想出言规劝,却见鲜于通满脸期盼,不由把话头咽了下去。
高爵厚禄近在眼前,一时口渴又算得了什么。
许晋不得不承认,若能立功,他也不甘心就此退去。
城楼上,高楷远望此景,沉声道:“把守城门,不容有失!”
“是!”令旗摇动,传讯兵卒来回奔走。
杨烨笑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敌军已是筋疲力竭,仰仗重赏强撑,却不可持久。”
“今夜子时,正可出城应战,必能获胜。”
高楷颔首:“此战旷日持久,也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至傍晚时分,魏军久攻不下,又累又渴,登时军心大跌,士气涣散。
石重胤无可奈何,只能下令退兵,回返营寨。
许晋眼见此景,连忙向鲜于通进言:“大将军,敌盈我竭,今夜,高军必来袭营,当早做防备。”
鲜于通不敢怠慢,即刻前往回禀。
“高楷将来夜袭?”石重胤惊疑不定,“爱卿如何得知?”
鲜于通低声道:“此为末将猜测。”
刘茂倏然笑道:“陛下,这定是许晋危言耸听。”
他心知肚明,这鲜于通色厉内荏,有勇无谋,断然料不到这许多事。
此前,他出言夸赞,不过是捧杀,叫他升得越高,摔得越惨。
毕竟,陛下深恨许晋,若非鲜于通求情,早已命人斩首示众。
听闻许晋之言,必然不悦。
正如他所料,石重胤怒不可遏:“鲜于通,你怎敢听信小人之言,乱我军心?”
鲜于通慌忙下拜,磕头道:“末将不敢!”
“传朕旨意,将鲜于通贬为游骑将军。”石重胤不依不饶,“若敢有下次,立斩不赦。”
“另外,将许晋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遵令!”数名千牛卫肃然应下。
鲜于通趴伏在地,陡然心生怨愤。
他一片忠心为陛下着想,没想到,竟遭受迁怒。
不光镇军大将军之位丢了,更连降三级,反倒不如先前。
这叫他情何以堪?
他低眉敛目,掩盖满脸怨毒:“刘茂,你谗言害我,我必叫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