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不远千里万里,来到冲华城的意义就是为了赶赴前线与蚩辽人作证。
哪怕是如今在城中训练的义军,也只是为了让他们适应各种军械以及了解蚩辽人的作战习惯,不至于上了战场,被蚩辽人一击即溃。
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去前线作战。
一支无法与蚩辽人作战的义军对于冲华城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既然没有意义,自然也就无法得到杜向明的认可,本就对楚宁此举不满的他们,更不会因此分出米粮来援助那些流民。
陆衔玉觉得,以楚宁的聪慧,不可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楚宁却似乎对此极有信心,与陆衔玉交代完关于铸造刀胚剑胚的事情后,就急匆匆的去了内城。
……
“见过衔玉了?”楚宁来到城南的玄字营时,独孤齐早早的就待在营门口候着了,一见楚宁对方就笑呵呵的问道。
“独孤司马怎么知道我要去见陆姑娘?”楚宁有些奇怪。
独孤齐道:“昨日衔玉回来后,就去军需处联系了好些管事的,打探各部哪里能分出些差事,难道不是为了小侯爷来打探的?”
楚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刚刚自己才提起剑胚铸造之事,陆衔玉就能准确的估算出需要的人手,以及有多少人愿意配合。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陆衔玉对冲华城中的状况了如指掌,现在想来,却是她昨日与自己分别之后,应当就想到了自己的困境,故而已经开始帮他想办法解决这些麻烦。
楚宁的心头不禁泛起一抹异样,而一旁的独孤齐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奇怪的问道:“难道不是小侯爷给她交代的此事?”
听闻此问,楚宁的脸色不免有些尴尬,如实相告怕伤了陆衔玉的面子,可若是有意隐瞒,又觉有些欲盖弥彰。
但独孤齐显然从楚宁的表现中已经看出了一二。
他咧嘴一笑:“我这个表妹啊,从小就要强,性子跟男孩没什么两样,有时候木愣得很,很多事做了,却不舍得说,往往是吃力不讨好。”
楚宁闻言点了点头:“陆姑娘为人确实仗义,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
独孤齐看着楚宁这认真的模样,只觉脑仁发疼:“她可不是对任何人都这么仗义的,小侯爷大抵是头一个让她这般伤心的人,哪怕是我这个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表哥,都没有这般待遇。”
“那可不一定,说不得是陆姑娘做了,但独孤司马未曾知晓罢了,就像今日之事一般。”楚宁则看似贴心的开导道。
于此之前,独孤齐是听过陆衔玉对楚宁的评价的——看似忠厚,实则老奸巨猾。
他对此其实是并不认同的,就之前在白马林前所见,他一直认为楚宁是那种堂堂正正,心怀家国的少年英雄。
可刚刚这番对话,却让他不由得认同了陆衔玉之前的评价。
他都已经暗示到这般地步,可这楚宁依然揣着明白装糊涂,分明就是只想享受自家表妹带来的便利,却不愿给予回应。
这和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独孤齐心头暗暗为自己表妹感到不值。
他也难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转而道:“看这时辰训练应该也快开始了,我们边走边聊,别耽搁了小侯爷的正事。”
昨日与杜向明之事落幕后,楚宁就与独孤齐约下了到军中观看义军训练之事,此刻也到了时辰,楚宁虽然奇怪独孤齐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但也未做多想,点了点头,便随着独孤齐走入了营地中。
……
“这位老将军名叫卓深,是早年在银龙军中为将,四年前因年事已高,就从军中退下,他经验丰富,与蚩辽人交手过数次,此次听闻盘龙关事变,特意赶来冲华城,帮着我们训练义军。”才走到校场,迎面便见一位黑衣老者立在那处,独孤齐则尽职的介绍道。
老人双手背负,神情冷峻,对到来的楚宁态度不冷不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言道:“侯爷之名我早有耳闻,按理来说,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少将军。”
“但银龙军已覆,小邓将军也已经战死,你们的婚事终未成契,故还是称呼侯爷更为贴切。”
楚宁眨了眨眼睛,隐隐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些许不满。
他在细细一想,倒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位卓深是银龙军旧部,定然崇敬邓异以及重整银龙军的邓染。
于此之前,他与邓染的关系外人根本不曾知晓,可邓染死后,自己忽然掏出了一纸婚书,摇身一变成为邓染的夫君,继承了她的封地与国公的爵位,甚至还有代表朝廷的陈曦凰作保,将此事做成了“铁案”,怎么看都像是他与朝廷联手,吃了邓家的绝户,也就难怪银龙军的旧部以及龙铮山会对楚宁的态度如此恶劣。
不过这些事,若是楚宁出言解释大抵只能越描越黑,他也只能咽下这些苦果,朝着卓深点了点头:“卓将军随意。”
“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个年头,年纪也大了,不想也做不来官场上那一套弯弯绕绕的勾当,所以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小侯爷能听进去多少,是多少。”卓深则继续言道。
“将军请讲。”
“我也听独孤司马说过小侯爷的来意,是想要训练你带来的那三千流民,我对此并不看好,说句再难听点的话,我觉得小侯爷是在浪费时间,不是你的,而是这些即将去往前线的义军们的时间。”卓深说着,瞟了一眼校场上已经站满的甲士。
“他们本就来自北境各处,于此之前大多数没有经历过战事,不明白两军对垒与寻常街头斗狠的不同,更何况他们需要面对的,还是凶恶至极的蚩辽人。时间本就紧张,要学的东西很多。每耽搁一次训练,他们去往战场后死亡的几率就会大一分。”
“我本意无心掺和小侯爷的儿戏之举……”
楚宁闻言微微皱眉,但却没有接话,而是盯着老人,等待着他的下文。
“不过我欠独孤司马一些人情,他既然发了话,这个人情我也只能还上。”
“待会我会为你讲解阵型中的要义,但只此一次,小侯爷能不能学会,又能学会多少,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最重要的是……”
卓深在这时有时一顿,然后目光直直的盯着楚宁,用一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言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